看着补丁摞着补丁的被褥,有的地方已经露出了棉絮,沈淮之心情沉重。
坐了下来,李海连忙去烧水。沈淮之让阿卓去,可李海坚决不同意,远来是客,怎么能让客人动手呢。
看着李海拄着拐杖,还要去打水,林怀音终是没忍住,她执意要过李海手中的壶:“大叔,还是让我来吧。”
“要不让乐言干吧。”
李大叔终于妥协了。他不过是想亲自为曾经生死与共的小兄弟倒杯水而已,可这些人怎么就不让呢?
林怀音在这里住过,对这里轻车熟路。她打上来井水,又来到灶堂旁。
柴火不多了,林怀音正想着劈一些,阿卓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他接过林怀音手中的斧头,默默劈起了柴火。
劈得差不多了,林怀音捡了几块,拿到灶堂处点燃……然后静静地等在一边。
房间内,沈淮之环顾四周,看着这间虽然破,却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屋子。
目光落在墙角两个箱笼上,那是用旧木板钉成的,虽然陈旧,却透露出一种庄重。
“李大叔,”沈淮之轻声问,“这两个箱子是……?”
李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有骄傲,更多的是悲伤。
他拄着拐来到木箱旁,粗糙又长满老茧的手轻轻抚摸着两个木箱,神色忽然变得柔和:“这里面,是我两个儿子生前穿过的衣裳。我本想着给他们弄个衣冠冢,可是我家老婆子不甘心,她……”
李海喉头发哽,“……她不信儿子都死了,非要去北疆找他们,老朽拦不住呀……”
沈淮之面色凝重:“李大叔,您的两个儿子……也是当兵的?”
李海点头:“对,也在北疆效力,只不过,都成了……失亡人员。”
说到此,李海终是没忍住,老泪纵横。
在北疆,多少士兵战死沙场却找不到尸首,最终都被定成了失亡人员,他见过太多……
小乐言不知什么时候依偎了过来。她对爹爹和小叔已经没有印象了,只知道,爷爷经常抚摸着这两个箱子,还经常偷偷抹眼泪。她拿出一块帕子,踮着脚,想要为爷爷擦一下眼泪……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李海用粗糙的大掌抹了一把脸,很快恢复了常态。他面露不好意思:“大人,让您见笑了。”
沈淮之只觉胸口好像堵了巨石,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他以为李大叔只是在战场上失去了一条腿,却不想,老人失去的不仅仅只是这些,他失去的还有两个辛苦养大的儿子,以及一个完整的家。
他眼前之人,不仅仅只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一个满门忠烈,受尽苦难的老英雄。
“老人家,您儿子叫什么?告诉我,我帮您再去落实。”
李海哽咽道:“不用了,老婆子已经去了。如果她亲眼目睹了那里随处可见、曝尸于荒野的累累白骨,或许就能死心了。”
沈淮之缓缓站起身,不顾腿上的疼痛,走到箱笼前,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李大叔……”再抬眼时,眼圈已经通红,他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沈淮之……代朝廷,代天兆百姓,谢您全家忠烈!对不起,是官府……对不起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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