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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显形（第1页）

剑家深处，一座独立的小院内，气氛凝滞。

院中央立着一尊半人高的赤铜丹鼎，鼎身铭刻着简单的聚火纹路，并非什么神异法宝，但胜在厚重坚固。鼎下，江澈引动剑家提供的地火，赤红的火焰舔舐着鼎腹，将周围的空气灼烤得微微扭曲。

苏芸安静地坐在院角的石凳上，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在服下江澈给的丹药并调息片刻后，总算平稳了些。她的目光始终落在江澈身上，带着不加掩饰的担忧。璃幽则倚在稍远处的回廊柱旁，九条狐尾懒洋洋地垂着，看似漫不经心，狐眸却偶尔扫过院门外——那里，剑无痕亲自带着数名心腹守卫着，隔绝了所有好奇或别有用心的窥探。

院门处光影一闪，林阑的身影出现在那里。他并未踏入院内，只是站在门槛外，对剑无痕略一拱手：“少主，老夫放心不下，特来看看江小友炼丹，或许能……从旁协助一二。”他说得冠冕堂皇，眼神却越过剑无痕的肩头，精准地投向丹鼎旁的江澈，眼底深处藏着冰冷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期待着某种混乱或失败的发生。

剑无痕眉头微蹙，刚想说什么，院中的江澈却头也不抬地开口：“无妨，林大师想看，便看吧。”

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林阑心中一哂，暗道小子狂妄，表面却不动声色，对剑无痕点了点头，就站在门槛内一步的位置，负手而立，一副宗师监考后辈的模样。

江澈不再理会外界。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面前一字排开的玉盒上。里面盛放的，正是剑无痕在两个时辰内，几乎动用了剑家全部资源和信誉，从流云城各处紧急搜罗来的药材。

他没有立刻开始处理药材，而是闭上眼，神识如同最精密的触须，缓缓探出，逐一浸润过每一株药材。

百年雪玉参，年份足够，药性温润充沛……紫纹何首乌，根须完整，阴属性灵力饱满……三叶凝魂草，叶片光泽稍黯，但核心魂力尚存……

他的神识扫过大部分药材时都平静无波，这些药材品质虽有细微差异，但都在可接受范围内。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那盒标注为“玉髓芝”的药材，以及旁边那株“寒星草”上时，一丝极其细微的异样感，如同平静湖面下的暗流，倏然划过心头。

他睁开眼，拿起那盒“玉髓芝”。灵芝呈乳白色，表面有玉石般的温润光泽，入手微凉，看起来与记载中的玉髓芝一般无二。但他指尖萦绕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混沌真意，轻轻拂过灵芝表面。

混沌真意能演化、能感知万物细微本质。就在真意触及的刹那，江澈“看”到了这灵芝内部灵力流转的轨迹，那轨迹中，隐藏着一缕极其细微、却与他认知中“玉髓芝”平和醇厚特性截然不同的……燥烈之意。这感觉，更像是另一种药性相近、却属性偏阳的“赤阳参须”被某种高明手法处理后的结果。

紧接着，他又拿起那株“寒星草”。草叶纤细，通体湛蓝，叶脉中有点点星辉般的寒光流转。年份看起来也符合要求。但江澈的神识如同抽丝剥茧般渗入叶片深处，仔细感知那寒星草独有的“星寒之力”的纯净度。

不够。这株寒星草的星寒之力，比他预想的要……“活跃”一些，边缘似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躁动”，仿佛被什么力量提前激发过，或是……年份被人为“催熟”拔高，导致核心寒力不够内敛稳固。

江澈的眼神沉静如水，心中却已了然。药材被动过手脚了。而且手法相当高明，若非他身怀混沌真意，对能量本质感知远超寻常丹师，几乎无法察觉。对方的目的很明确——让“玉髓芝”（实为赤阳参须）的阳燥，与“寒星草”被催化后不稳定的阴寒，在炼丹的高温高压下产生剧烈冲突，从而引发炸炉或药性反噬。

好阴毒的心思。

他没有立刻声张，甚至连目光都未向林阑的方向偏移半分。对方既然敢做，必然有后手抵赖，此刻揭穿，只会打草惊蛇，耽误炼丹。剑无痕时间紧迫，经不起拖延和内部扯皮。

“怎么？江小友，可是药材有何不妥？”林阑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江澈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林阑，摇了摇头：“药材尚可。”他将那盒“玉髓芝”和“寒星草”轻轻放回原处，仿佛只是例行检查。

林阑心中冷笑，小子果然看不出来。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丹鼎炸裂、江澈狼狈不堪、剑无痕失望愤怒的场景。

江澈不再耽搁。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抬起，掌心朝上。左手掌心，一缕幽蓝色的玄元重水焰静静燃烧，散发着至柔至寒的气息；右手掌心，则是跃动的赤金色涅盘凰焰，充满生死轮转的磅礴生机。两股属性截然相反的本源火焰同时出现，院内的温度都变得诡异起来，一半冰寒，一半灼热。

林阑瞳孔微微一缩。双本源火？！这小子……

然而，更让他，也让门外一直关注着的剑无痕心神震动的一幕出现了。只见江澈双手缓缓合拢，两股火焰并未激烈冲突，反而在一股灰蒙蒙、似有若无的气流引导下，开始缓慢而稳定地……交融！幽蓝与赤金彼此渗透，最终在江澈掌心上方，形成了一团不断旋转、内部仿佛有混沌星云生灭的灰蓝色奇异火焰！

混沌真意，调和诸火！

这已不仅仅是控火术，而是触及了某种更高层次的法则应用！林阑的老脸第一次失去了从容，布满惊骇。门外的剑无痕也是目露精光，拳头下意识握紧。

江澈面色不变，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心念一动，那团混沌火焰便分出一缕，落入丹鼎之下。原本赤红的地火，在接触到这缕混沌火焰后，仿佛被注入了灵魂，火势依旧，但其内蕴的热力与特性，却变得极其稳定、均匀，并且带着一种奇异的“包容”与“调和”之意。

炼丹，正式开始。

江澈的动作不快，甚至可以说有些慢条斯理。他没有按照任何常规丹诀的顺序投入药材，而是先取了几味属性最为温和、起桥梁作用的辅药，以混沌火焰缓缓炼化，在鼎内底部铺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柔和灵光的药液基底。

然后，他才开始处理主药。那株被动过手脚的“寒星草”被他拿起，指尖混沌真意缭绕，轻轻拂过草叶。旁人看不到的是，那一缕缕细微的混沌真意，如同最精密的刻刀，悄无声息地“梳理”着寒星草内部那被催化得有些“躁动”的星寒之力，将其过于活跃的边缘部分小心剥离、消解，只留下最核心、最稳定的那一部分精华。这个过程中，寒星草的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一圈，但剩下的部分，蓝光更加纯粹内敛。

江澈将处理好的寒星草投入鼎中。被混沌火焰包裹的寒星草精华，迅速融入底部的药液，并未激起太大波澜。

接着，是那盒“玉髓芝”。江澈以同样的手法，用混沌真意探入其中，精准地找到了那缕被隐藏的“阳燥”属性，并未试图完全祛除——那会破坏药材结构——而是以混沌真意将其层层包裹、隔离，形成一个极微小的“封印”，确保它在后续炼化中不会提前爆发。

当所有主药、辅药，包括那几味被林阑暗中提升了“年份”标注、导致药力比预期更强的药材，都经过江澈以混沌真意“微调”后投入鼎中，鼎内的药力开始真正交融、反应。

整个过程，江澈都显得异常专注而平静。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神识与混沌真意的双重精细操控，消耗极大。但他眼神清明，手法稳定，每一个步骤都仿佛经过了千锤百炼。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丹鼎内，各种属性的药力在混沌火焰的统御与调和下，并未如林阑预期般发生剧烈冲突，反而诡异地达成了一种动态的平衡。鼎身微微震颤，散发出越来越浓郁的药香。那香气初闻有些驳杂，但细品之下，却能感到一种奇特的和谐感，仿佛包容了多种属性，最终归于某种混沌的“一”。

林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能感觉到，鼎内的药力正在稳步融合，丝毫没有失控的迹象！这怎么可能？他动的手脚呢？难道被这小子发现了？还被他化解了？这需要何等恐怖的丹道造诣和控火能力？！

他死死盯着江澈，恨不得用目光将丹鼎瞪炸。

剑无痕则是屏住了呼吸，眼中希望之火越烧越旺。他虽然不通丹道，但也能感受到鼎内气息的平稳与逐渐攀升的灵压。

苏芸紧握着双手，指节发白，比自己炼丹还要紧张。璃幽不知何时也站直了身体，狐眸中少了慵懒，多了几分认真。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凝丹时刻。

鼎内所有药力精华已被萃取、融合，化作一团不断翻滚、色泽混沌的浓稠药液。江澈面色肃穆，双手掐诀的速度陡然加快，一道道蕴含着混沌真意与自身丹道感悟的符文被他打入鼎中。

同时，他心分二用，一部分心神沉入鼎内，引导着那团药液开始旋转、收缩。混沌真意如同无形的模具，不断挤压、塑形，将驳杂的药力按照他丹方设定的“梳理催化”之道，强行归拢。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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