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断气那天,是个梅雨天。屋外檐水嘀嗒,屋里昏暗,弥漫着土腥气和老人身上最后的那点热乎气儿。她枯柴般的手冷得像井水里的石头,却死死扣着我的腕子,指甲几乎要掐进我肉里。
“囡囡……”她喉咙里扯着风箱,眼睛浑浊得像是蒙了层翳,却亮得骇人,直勾勾盯着我,“你听着……记牢……三件事……”
我吓得大气不敢出,只会点头,眼泪混着屋里的潮气,糊了满脸。
“第一……”她气息微弱,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半夜……莫梳头……尤其……莫照镜子……”
“第二……”她手指又收紧一分,“路上……看见梳子……不管多好看……别捡!绕着走!”
“第三……”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最后一点力气都聚在了这句话上,“有生人……问你名字……别答!千万别应声!”
她说完,眼睛还圆睁着,就那么盯着我,直到最后一点光散了,手才猛地一松,砸在旧棉被上。
那年我八岁。
这三句话,像三道用冰錾子刻进骨头的印子,陪了我二十年。从老家潮湿的瓦房,到城里求学、工作后租住的公寓。我成了朋友眼里有点怪的姑娘——从不熬夜梳头,浴室镜子晚上都用布罩着;走路习惯性看地面,生怕踩到什么不该踩的;对于陌生人的搭讪,尤其直接问名字的,我一律装聋作哑,快步走开。
我一直守得很好,甚至有些神经质。直到上周末,我鬼使神差地逛进了那个旧货市场。
市场在城东一条快要拆迁的老街深处,两边摆满了破铜烂铁、旧书残画,空气里一股陈腐的霉味儿。我本来只是随便逛逛,却在市场最里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摊子上,看到了它。
那是一把木梳,就混在一堆锈迹斑斑的顶针、豁了口的瓷碗中间。颜色是深沉的紫褐,木质细腻油润,梳背上用极细的刀工雕着缠枝莲的纹样,花瓣卷曲,枝蔓缠绕,古拙而精致。它躺在一堆破烂里,安静得过分,却又像有磁力,一下子吸住了我的目光。
摊主是个干瘦的老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坐在小马扎上打盹,眼皮耷拉着,对生意毫不上心。
我蹲下身,手指不受控制地伸向那把梳子。指尖触到的瞬间,一股温润的凉意传来,不像死物,倒像是活物的皮肤。心底有个声音在尖叫:奶奶的话!路遇木梳切莫拾!
可我的手,却像被什么东西牵着,牢牢握住了它。雕工太好了,木质也太好了,像是……像是一件本该属于我的旧物。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和占有欲,压过了二十年来的恐惧。
“多少钱?”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干涩。
老头掀开眼皮,浑浊的眼睛扫了我一眼,又扫了眼我手里的梳子,含糊道:“三十。”
我几乎是抢着付了钱,把梳子紧紧攥在手心,那点温润的凉意顺着手臂蔓延开,奇异地抚平了我心底那一丝不安,甚至带来一点隐秘的欢喜。
回到家,我把它放在书桌上,越看越喜欢。晚上洗了头,头发湿漉漉地披散着。坐在梳妆台前,我习惯性地想拿常用的塑料梳子,目光却黏在了那把檀木梳上。
鬼使神差地,我拿起了它。
窗外夜色浓重,屋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台灯。镜子被我用一块深色绒布罩着,这是多年的习惯。
木齿划过湿发,异常顺滑,几乎没有滞涩感。一股幽幽的、冷冽的檀香散开,不同于寻常檀香暖中带甜,这香气更沉,更静,像是从极深的古井里冒出来。
一下,两下……
梳到第七下还是第八下的时候,我动作慢了下来。
不对劲。
太顺滑了。湿发梳起来本该有些阻力,但这把梳子,像是在头发上飘,而不是刮。而且,那檀香味儿,好像越来越浓了,丝丝缕缕往鼻子里钻,带着一股陈旧的、阴凉的气息。
更让我后颈汗毛竖起的是,我好像……听到了极细微的声响。
不是梳子梳头的声音。是另一种声音。
像是……极其轻微的,叹息。
又像是……很多很多人的头发,被慢慢梳理时,发出的那种沙沙声,汇在一起,细密得让人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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