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元年九月初一,午时的阳光惨白地照在乾清宫前空旷的广场上,空气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杨涟等重臣在刘逊那具活死人般的身影带领下,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直刺紧闭的宫门。守门的侍卫被这汹汹气势所慑,加之刘逊那张惨白空洞的脸带来的诡异感,竟一时忘了阻拦,眼睁睁看着这群重臣在刘逊的引领下,猛地撞开了殿门!
暖阁之内,光线昏暗。李选侍正带着几个心腹太监,手忙脚乱地将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盒塞进暖炕深处的暗格里。木盒打开的一角,赫然露出半方蟠龙钮、金光灿灿的大印——正是皇帝之宝!
殿门被撞开的巨响如同惊雷,吓得李选侍浑身一哆嗦,手中的木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金印滚落出来,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滴溜溜打转,刺目的金光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你…你们……”李选侍猛地回头,脸色瞬间煞白如鬼,指着闯进来的大臣们,手指抖得不成样子,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反了!都反了!谁让你们闯进来的!刘逊!你这狗奴才!你……”她的目光落在刘逊那张毫无表情、眼神空洞的脸上,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这奴才…这奴才怎么像换了个人?!
就在这死寂般的瞬间,暖阁侧面的帷幔被“哗啦”一声掀开。朱由校踉跄着冲了出来,衣衫略显凌乱,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惶和愤怒。他目光飞快地扫过地上那方刺眼的金印,再看向惊怒交加、哑口无言的李选侍,最后落在杨涟身上,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颤抖和一丝强装的镇定:“杨卿!诸位卿家!你们来得正好!选侍娘娘…她…她竟欲行霍光故事,私藏国玺,图谋不轨!幸得…幸得刘公公深明大义,冒死揭发,引诸位前来!否则…否则孤…危矣!”他刻意加重了“刘公公”三个字,目光扫过地上如泥塑木雕般站着的刘逊。
李选侍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她看看地上那方要命的金印,看看如同木偶般、对自己“背叛”毫无反应的刘逊,再看看朱由校那张看似惊惶实则冰冷的少年脸庞,最后是杨涟等人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愤怒目光……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
“不…不是…是他!是这小畜生!是他陷害我!”李选侍彻底崩溃了,她披头散发,指着朱由校,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如同被逼到绝境的母兽,“是他用了妖法!控制了刘逊!是他!妖孽!他是妖孽!”
然而,她的尖叫在满殿重臣冰冷、愤怒、鄙夷的目光注视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可笑。杨涟甚至懒得再看她一眼,大步上前,弯腰小心翼翼地捧起地上那方滚落的皇帝之宝金印,如同捧起千钧重担。他转身,对着朱由校,双手将金印高高奉上,声音沉痛而坚定:“殿下受惊!国贼猖狂,证据确凿!臣等恭请殿下,主持大局!”
朱由校深吸一口气,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那方冰冷沉重、象征着内廷最高权柄的金印。金印入手,一股沉甸甸的实感压上心头。与此同时,眉心深处,那沉寂的聚宝盆门户,竟悄然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温热感,仿佛在无声地应和着什么。
金印入手的刹那,朱由校指尖猛地收紧,盘龙钮的鳞爪硌得掌心生疼。他抬眼时,正撞见李选侍怨毒的目光,那目光像钩子,勾起父亲临终前掐住他手腕的痛感。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杨涟鬓角的白发在烛火中微微颤动,这位铁骨铮铮的大臣此刻正垂首而立,双手交叠在朝服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叶向高站在稍远些的地方,眉头依旧紧锁,目光在金印与朱由校脸上来回逡巡,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其他几位大臣或怒目未消,或若有所思,暖阁内弥漫着一种混杂着愤怒、庆幸与凝重的复杂气息。
“殿下?”杨涟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小心翼翼的提醒。
朱由校猛地回神,将金印紧紧攥在掌心。方才那瞬间的恍惚里,他仿佛看见父亲枯瘦的手从龙榻上抬起,指甲深深掐进他的手腕——“守好……”两个字如同烙印,烫得他心口发疼。他抬起头,迎上众臣的目光,少年人的嗓音里还带着未脱的清亮,却已添了几分刻意的沉稳:“李选侍私藏国玺,图谋不轨,证据确凿。诸位卿家冒死护驾,实乃社稷之幸。”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方素笺——小太监“呈”出的药单,此刻正被邹元标小心地收在袖中。那上面李选侍的私章红得刺眼,像一滴凝固的血。他忽然想起昨夜偏殿里,自己隔空指向刘逊额头时,那太监眼中瞬间熄灭的光。收心盖带来的力量,竟能让最忠心的狗反咬主人,让最缜密的阴谋在阳光下暴晒。这力量是福是祸?他不敢深想,只知道此刻必须握住它,如同握住这方金印。
“叶首辅,”朱由校转向叶向高,语气平静,“李选侍既已失德,不宜再居乾清宫。烦请首辅拟旨,令其移往仁寿殿静养,即日起,非诏不得入乾清宫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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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向高一怔,似乎没想到这位少年皇子会如此干脆利落。他迟疑片刻,躬身应道:“臣遵旨。”
“杨卿,”朱由校又看向杨涟,将金印递还给他,“司礼监印信暂由卿保管,待选出新任掌印太监,再行交接。”
杨涟双手接过金印,掌心的温度透过冰凉的印身传来,让他心头一震。这是何等的信任?他重重叩首:“臣必以死相护,绝不负殿下所托!”
朱由校看着这位鬓发斑白的老臣,忽然想起昨夜药单上那些刺眼的药名。父亲的死,李选侍是直接凶手,那些进献红铅丸的大臣、沉默纵容的内侍,又何尝不是帮凶?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众人,叶向高的审慎,邹元标的愤懑,周嘉谟的忧虑……这些人里,谁是真心护主,谁在观望投机?
眉心那点温热感再次浮现,聚宝盆的微光仿佛在意识深处流转。他忽然明白,这方金印也好,收心盖也罢,都只是工具。真正能守住这江山的,从来不是器物,而是人心。可人心诡谲,比最深的宫墙还要难测。
“刘逊……”朱由校轻声唤道。
那具如同木偶的身影闻声而动,僵硬地转向他,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
“你揭发有功,”朱由校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但身为内侍,未能早日报知,亦有失职之过。暂交司礼监看管,待查清其余党羽,再行发落。”
刘逊机械地躬身:“奴才遵旨。”
看着刘逊被侍卫押下去的背影,朱由校忽然觉得一阵疲惫。这场仗赢得太快,太险,像一场荒诞的梦。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那里还残留着金印的凉意,也残留着父亲最后攥住他时的痛感。
“诸位卿家,”他挺直脊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底气,“父皇宾天,国不可一日无君。即日起,孤在文华殿理事,凡军国要务,皆由内阁拟票,呈孤御览。”
众臣齐齐叩首:“臣等遵旨!”
暖阁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朱由校站在光影里,看着眼前这群跪拜的大臣,忽然觉得自己长高了许多。他知道,从接过那方金印开始,那个在木工坊里琢磨榫卯的少年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必须扛起千斤重担的大明储君。
他转身看向父亲曾经躺卧的龙榻,锦被依旧明黄,却已空无一人。药味还在空气中弥漫,只是再也等不到那个咳嗽的人了。
“散了吧。”朱由校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大臣们陆续退出暖阁,脚步声渐渐远去。朱由校独自站在空旷的殿内,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龙榻的边缘。那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体温,像父亲最后看他时,眼神里那点未说尽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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