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领旨!必不负圣托!”骆思恭重重叩首,眼中精光闪烁。
“王安,”朱由校转向心腹太监,“你亲自去‘提点’范永斗那八家。告诉他们,这是笔‘名利双收’的大买卖。‘捐粮’的名声他们得了,加价一成半的实利他们拿了,朝廷的勘合给他们行方便。但若敢在粮里掺一粒沙子,或在转运途中耽搁一刻…王崇古、李老西的下场,就是他们的榜样!让他们把商队最好的把式、最快的船都拿出来!”
“奴才明白!”王安躬身,“定让他们把这‘善事’,做得又快又‘漂亮’。”
朱由校挥挥手,骆思恭和王安迅速退下部署。暖阁内只剩下炭火噼啪声。他走到窗边,望着宫外渐次亮起的上元灯火,那璀璨之下,是陕西会馆的绝望哀嚎,是晋商算盘的噼啪作响,是锦衣卫缇骑的无声潜行,更是十五万石救命粮即将碾过冰雪启程的沉重车轮。
信息在风雪中传递:
陕西会馆的王秉忠在吐露完所有秘密后,如同被抽干了力气般瘫软在地,随即陷入昏睡。李书办和会馆执事们惊魂未定,只当他是突发癔症或酒后失言,手忙脚乱地将他抬走,心中惊疑不定,却无人敢深究那“疯话”。流民们依旧在寒冷与饥饿中煎熬,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
在晋商范府宅邸,范永斗刚用过晚膳,正盘算着如何应对朝廷可能的责难。王安的突然到访和那番“提点”,让他惊愕之后是巨大的狂喜!十五万石粮的大单!加价一成半的厚利!朝廷勘合保驾护航!虽然隐隐觉得这“捐粮”来得蹊跷且烫手,但巨大的利益和“王、李前车之鉴”的威慑,让他瞬间将所有疑虑抛诸脑后,立刻召集心腹掌柜,点验库银、调集车船,连夜布置。其他七家也几乎同时收到了类似的“恩威并施”,整个晋商网络为这突如其来的“皇差”高速运转起来。
在锦衣卫北镇抚司,骆思恭亲自挑选了三队绝对心腹的死士,持着加盖皇帝密玺的手谕,如同幽灵般消失在元宵夜的喧嚣与风雪中,分别扑向广通仓、大德通钱庄和陕西会馆。他们的行动迅捷无声,目标明确,只为拿到那决定生死的铁证。
通州码头的预备有序进行,尽管是上元夜,通州漕运码头的一角已悄然忙碌起来。内库调拨由聚宝盆生成的十五万石新粮,正被装入打着“范”、“黄”、“王”等八家商号标记的麻袋。只等晋商的人手和朝廷勘合一到,这些满载着皇帝意志与灾民希望的粮船,就将扯起风帆,逆着风雪与河水,奔向那片苦难深重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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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的烟花在京师夜空绚烂绽放,映照着万家灯火,也映照着乾清宫窗后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睛。朱由校知道,王秉忠明日醒来,只会记得自己与人争吵后气急昏倒,对收心盖的烙印和吐露的秘密将毫无记忆。而那些被“抽水”之利驱动、蒙在鼓里拼命转运“捐粮”的晋商,以及陕西即将收到救命粮却不知真正来源的灾民,还有那些即将被锦衣卫锁拿、至死不明所以的蠹虫…都只是这盘巨大棋局上,按照他意志移动的棋子。
粮车碾过元夕的灯火,驶向风雪弥漫的西北。而收心盖的寒意,已悄然渗入帝国肌体的又一处溃烂。
亥时四刻,乾清宫暖阁的烛火被风掠得微微晃动,朱由校推开案上堆叠的塘报,取过王安刚誊抄好的《聚宝盆收支简录》,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滑动。炭笔在砚台边磕了磕,他俯身写下一行字:“正月十五夜,余银六百八十九万九百五十两,余粮六十五万九千五百石。”
这数字比白日算的又多了些——白日忙着陕西赈灾,聚宝盆当日的五万两银、五千石粮还没算进总账。他指尖点过“余粮六十五万九千五百石”,忽然想起陕西那十五万石赈粮刚从通州启运,嘴角勾了勾:够了,扣去这几个月往辽东、蓟镇、宣大的拨付,还能剩下这些,总算没白费功夫。沈阳西门的粮库能撑到三月,陕西的饥民能挨过正月,剩下的,足够应付任何突发的窟窿。
“王安,”他头也不抬,声音裹在炭火气里,“晋商那边,万历年的旧银转兑得怎么样了?”
王安从袖中摸出一本蓝皮账册,页码处已被手指磨得发亮:“回陛下,范永斗等五家从腊月至今,共转兑‘万历年内帑旧银’八十七万两。都是按您的意思,熔去‘万历’印记,重铸时特意留了边齿磨损,混进万历三十七年至四十八年的旧银堆里。户部那边查流水,只会瞧见‘内库盘查补登旧银八十七万两’,刚好对上泰昌元年腊月那笔‘用途未注’的十万两缺口,连零头都严丝合缝。”
朱由校接过账册,翻到“泰昌元年腊月”那页,范永斗的私章盖在“转兑人”一栏,旁边用小楷注着“原银存于内库丙字七廒,转兑后入太仓”。他指尖划过那行字,忽然笑了:杨涟明日查账,瞧见这“盘查补登”的注脚,再核对太仓流水,只会当是内库找到了陈年旧账,断不会想到这八十七万里,有三十五万是聚宝盆去年八月至腊月攒下的新银。
“海商那边呢?”他搁下账册,目光落在案角那封李旦派人快马送来的密信上。信里只画了一艘船,船底用朱砂写着“三”——这是他们约好的暗号,代表“泰昌元年海税补充三成”。
“李旦的裕昌号刚递了文书,”王安躬身道,“说是‘泰昌元年东洋贸易盈余’折合白银四十二万两,已入内承运库。账目上写的是‘苏木、胡椒折银’,附了宁波卫的验船单,连船工的名字都抄得一字不差。户部查勘的话,只会认是去年漏报的海税,刚好补上泰昌元年八月那笔‘金花银短缺’。”
朱由校拿起那封密信,就着烛火烧成灰烬。李旦这步棋走得巧——泰昌元年八月,先帝刚登基,太仓确实缺了四十二万两金花银,当时户部奏报“海商拖欠”,如今用“补欠”的名义填进去,天衣无缝。
他忽然想起白日杨涟派小吏递来的“查账清单”,上面用朱笔圈了三个重点:泰昌元年腊月十万两不明支出、八月金花银缺口、九月校场那千石粮的来源。如今前两个已被晋商转兑的旧银、海商补欠的海税堵上,只剩那千石粮。
“校场那千石粮,账册上还是写的‘通州仓万历四十八年漕粮’?”他问。
“是。”王安答,“通州仓的老吏已按您的意思,在泰昌元年九月的账页上补了‘调粮一千石至京营’的朱批,旁边还仿了当时仓场侍郎的笔迹。杨大人就算去查仓,也只会瞧见那千石粮的‘出库记录’,至于仓里实际少没少——通州仓的陈粮堆得比城墙高,谁会真去扒开底层数数?”
朱由校点点头,指尖在案上轻叩。明日杨涟、左光斗带三司来查,定是拿着《万历会计录》逐笔核对。他们要的是“泰昌元年的账实相符”,只要晋商转兑的旧银、海商补的海税、通州仓的假出库单能对上账册数字,便挑不出错处。
至于那些藏在数字背后的猫腻——转兑银里的新银、海税里的聚宝盆银、仓里根本没动过的陈粮——除非他们能撬开范永斗、李旦或通州老吏的嘴。可范永斗被收心盖捆着,李旦的船在平户港,老吏拿了内库的赏银,谁会说?
“明日查账,重点在泰昌元年八月至腊月。”他忽然起身,走到墙边挂着的《内库流水图》前。图上用红笔标着三个圈:九月校场、九月金花银、腊月不明支出。如今红圈旁都添了墨字:“通州仓调粮”“海商补欠”“晋商旧银转兑”。
“告诉叶向高,让他明日在三司面前多提‘泰昌元年国丧,内库诸事仓促,漏记难免’。”朱由校指尖戳过“十二月不明支出”那处,“范永斗转兑的八十七万里,正好有十万两‘原银存于丙字七号’,让仓吏说‘去年先帝病重,仓促间忘了入账’,合情合理。”
王安躬身应下,刚要退,又被朱由校叫住:“海商那四十二万,让户部在‘泰昌元年海税’后补注‘次年正月追缴’,别留尾巴。”
暖阁外的风雪又紧了些,朱由校望着窗外摇曳的宫灯,忽然想起陕西会馆那些流民的脸。他们不会知道,救他们的十五万石粮,正从聚宝盆流向晋商的粮船;也不会知道,朝堂上那些争执的账册数字里,藏着多少这样的“偷天换日”。
他拿起朱笔,在《聚宝盆收支简录》的最后补了一行:“正月十六,备泰昌元年账册核对。晋商转兑八十七万、海商补欠四十二万,足用。”
墨迹晕开时,远处传来更夫敲过亥时五刻的梆子声。明日卯时,杨涟带着三司的人就要进内库查账了。朱由校吹了吹纸上的墨迹,烛火在他眼底投下明明灭灭的光——账本是假的,银粮是真的;查账的人信账本,他信银粮。
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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