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微微颔首。他看向最后那个贵州商人:“你常去四川、广西做买卖,该见过白杆兵和狼兵?”
商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被收心盖的力量一触,立刻竹筒倒豆子般说了起来:“见过!都见过!白杆兵的枪…是真厉害,我在遵义府见过他们操练,枪阵扎得密不透风,马都冲不进去!秦总兵的轿子过市集,百姓都去看,说她…说她比男人还硬气!”
“狼兵呢?”
“狼兵凶!在柳州府见过他们押解囚犯,一人能看十个,眼睛瞪得像铜铃!听说…他们打仗前要喝血酒,说是能刀枪不入…不过去年我从广西运茶到京师,碰到过一队狼兵换防,穿的还是单衣,冻得直哆嗦,说…说北方的风像刀子,能刮掉一层皮。”
三人被带走后,暖阁里只剩下朱由校和王安。普洱茶的热气渐渐散去,朱由校指尖的收心盖恢复了冰凉。
“看来,白杆兵是真精锐,秦良玉也镇得住场子。”朱由校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笃定,“狼兵勇猛有余,但得给他们备足寒衣火炕,不然到了辽东,没等打仗就先冻垮了。”
王安躬身道:“陛下圣明。刚才兵部递来的《调兵勘合》,正提到给川、桂兵加备羊皮袄和柴炭。”
“嗯。”朱由校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奉天殿的方向。那里,关于海商合法化的争论还在继续,而他心里,另一笔账已经算清——秦良玉的白杆兵善守,狼兵善攻,两者配合,正好能补上辽东战场的短板。
“让张鹤鸣把调兵的日子再敲定些,”朱由校回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告诉秦良玉,她的白杆兵到了通州,朕亲自让人送去二十坛四川的烧刀子,给她的弟兄们暖暖身子。至于狼兵…”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让广西巡抚传话给土司,谁能带狼兵立了功,朕就赏他‘明威将军’的虚衔,再给土司府加三百石俸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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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刚要应下,外面传来太监的通报:“陛下,奉天殿议完事了,朱…朱先生在偏殿候着。”
朱由校整了整衣襟,收心盖在袖中轻轻磕碰着,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他知道,调兵的决心已定,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这两支援兵如期抵达通州,然后——像两把磨利的刀,狠狠插进辽东的风雪里。
暖阁外的阳光正好,照在青砖地上,亮得有些晃眼。朱由校踩着阳光走出暖阁,步履沉稳,仿佛刚才那场用收心盖进行的秘密盘查,不过是喝了一杯茶的功夫。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袖中那枚冰冷的圆盖,已经为他敲开了西南精锐的大门,也为辽东的防线,添上了至关重要的一块砝码。
巳时,司礼监暖阁的炭盆里,银骨炭烧得正旺,映得王安捧着密信的手泛着红光。朱由校接过信,火漆的冷硬触感从指尖传来,拆开时,朝鲜宣纸上的墨迹还带着淡淡的墨香。
朝鲜国王李珲的字恭谨得近乎卑微,一笔一划都像是跪着写的:
“臣珲谨奉天朝大皇帝陛下圣谕:茂山铁砂五万斤,业已精选备妥。定于二月十五日吉时,自义州港装船启运。恳请天朝登莱水师战船,于鸭绿江口外‘望海哨’预设接应点接应护航。臣为表忠心,已严查边备,斩首私通建虏之边将金应河、朴孝男、李贵等三人,首级献于军前!伏惟陛下明察臣之忠悃!”
信末的《茂山铁矿采运图》上,红笔标着的陆路像条细细的血痕,从矿点直抵义州港。朱由校指尖点过“五万斤”三个字,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砍了三个边将,倒比送铁砂痛快。”
他抬眼,目光透过暖阁的窗纸,仿佛能看见鸭绿江上即将起航的运铁船。对王安道:“传谕熊廷弼:选个得力的百户,带五十人,持勘合去‘望海哨’接货。铁砂到了辽阳,直接送工坊,别入库耽搁。告诉工坊管事,下月初的产量,朕要翻倍。”
他顿了顿,接过王安递来的赏赐清单,扫了一眼:“赏朝鲜使者银千两,绸缎二十匹。让他带话给李珲——‘国王忠顺之举,朕心甚慰。望善守东藩,共御虏氛。’”
王安躬身应下,退出去时,听见身后皇帝轻轻敲了敲案上的辽东舆图,那声音不大,却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未时,京郊“西洋城防试验场”的寒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生疼。朱由校裹紧了身上的貂裘,视线却被场中央那座怪异的建筑牢牢吸住——西洋棱堡的转角凸角,像块被巨斧劈开的黑石,尖锐的三角形向前突出,墙体倾斜着,仿佛随时要压过来。
徐光启搓着冻红的手,指着模型兴奋地喊:“陛下您看!这凸角妙就妙在没死角!敌军攻正面,两侧炮眼能打;攻侧面,后背的箭雨就下来了!红毛夷在海外靠这玩意儿,几千土人攻不下来!”
一个高鼻深目的葡萄牙人挤上前来,通译在旁飞快地转译:“陛下,我们有‘红夷大炮’,比佛郎机炮远三里,能轰塌石墙!澳门有十门,愿献给陛下,只求建个‘格物堂’译书……”
朱由校没看他,伸手按在棱堡的三合土墙上。土块坚硬冰冷,比寻常砖石更密致,指腹擦过表面,连一丝粉末都没带下。他转头,目光先落在徐光启、孙元化脸上,再扫过那几个洋人,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字字清晰:
“炮,朕要!十门红夷大炮,让登莱水师去澳门运回来,交孙元化试射!”
他顿了顿,看向那几个面露期待的洋人,语气稍缓:“格物堂…准建。赐银五千两,作译书经费——笔墨纸砚、工匠补贴、甚至你们想添些西洋仪器,都从这里头出。”
罗德里格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通译刚把“五千两”转译过去,他忙不迭地躬身,连声道:“谢陛下恩典!我等必尽心译书,不负圣恩!”
朱由校却话锋一转,目光冷了几分:“但有一条——译书由徐卿主持,孙元化协助。所有译稿,誊抄副本送骆思恭处。‘天主福音’删成‘格物致知’,图纸、算法、器械构造,一个字都不能少!”
风里,洋人们脸上的喜色未减,毕竟五千两银子远超他们预期,足够格物堂支撑数年。朱由校转身往回走,貂裘下摆扫过地上的积雪,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徐光启在身后低声对孙元化道:“陛下这是…既用其技,又防其心啊。”
孙元化望着洋人们凑在一起清点赏赐清单的背影,点头道:“五千两买他们安心译书,值。”
五千两银子的赏赐,不多不少——既够洋人感受到朝廷的“诚意”,打消他们因译书受监控而生的抵触,又不至于显得朝廷渴求技术而失了体面。更重要的是,这笔银子像根无形的线,把洋人与大明的技术合作捆得更紧了。他们若负气出走,损失的不只是体面,还有实实在在的银钱与译书的机会。朱由校要的,从来不是驯服,而是让这些“远西奇人”明白:合作有甜头,背叛无退路。
酉时,乾清宫西暖阁的暮色从窗缝里渗进来,给巨大的辽东沙盘镀上了一层灰蓝。朱由校独自站在沙盘前,指尖划过“通州”的位置,那里插着三面小旗:白杆兵的白、浙兵的蓝、狼兵的黑,旗角还沾着虚拟的雪粒。
他俯身,看着朝鲜至辽阳的红线,指腹沿着“义州港”一路划到“辽阳工坊”,仿佛能听见铁砂倒入熔炉的哗啦声。东南沿海的“船引”符号旁,他轻轻吹了口气,像是要吹散海面上的雾。
王安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捧着一盏热茶。朱由校没接,目光还在沙盘上:“告诉骆思恭,郑一官的船引可以给,但他每条船往哪去,装了什么,朕要知道得比他自己还清楚。”
他直起身,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只有远处角楼的灯笼,像颗昏黄的星。“传旨熊廷弼:三月援兵通州到位,四月初必须入辽。扩编的两千战兵,甲胄要用朝鲜的铁砂,朕要在‘辽’字甲上,看到新铁的光。”
暖阁里静得很,只有炭盆偶尔“噼啪”一声。沙盘上的小旗在暮色里沉默着,像一群蓄势待发的兵。辽东的风,似乎顺着门缝钻了进来,带着铁与血的气息,卷着所有人,往更深的风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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