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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援军赶到（第2页）
命令迅速传达。士兵们带着困惑和疲惫，重新拔营。这支庞大的生力军，并未继续向血火中的沈阳挺进，而是转向了广宁。这是孙元化在巨大压力下保留的最后一张牌——广宁是扼守辽西走廊、屏障山海关的最后一道门户。若沈阳最终不守，辽阳危急，广宁将成为新的、必须死守的生命线！主力屯驻于此，进可相机支援，退可固守辽西，这是为整个辽东战局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险。
沈阳南门之外的后金汗帐里，努尔哈赤的狼皮大氅上还沾着未干的血点，他站在高坡上，望着下方如同沸水般翻腾的战场，浑浊的眼珠里映着熊熊火光，却没有半分胜券在握的灼热。
“阿敏……”他低声念着这个侄子的名字，指节死死攥住腰间的刀柄，铜环在寂静中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刚才亲卫抬回阿敏尸体时，他看清了那贯穿咽喉的枪伤——干净利落，是陈策的枪法。这个他一向嫌“躁进”的镶蓝旗主，终究还是死在了明军最锋利的枪尖下。
“父汗，镶蓝旗折损了三成！”皇太极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喘，“甲喇章京死了五个，牛录额真……没了十三个！”
努尔哈赤没有回头。他数着战场上后金兵的尸体，那些穿着镶蓝、镶白旗号的毡甲，在雪地里像散落的黑石子。昨夜他以为“驱民填壕”能耗掉明军锐气，再以精锐一冲即破，可现在看来，沈阳南门的骨头比想象中硬得多。
“虎蹲炮……”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刚才那三炮，是谁的主意？”
“是我！”帐外传来阿济格的声音，少年贝勒带着战场的硝烟闯进来，脸上还沾着烟灰，“儿臣见明军欢呼，猜陈策必在帅旗附近，就……”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骑快马如同旋风般冲破后金后军的阻拦，直抵汗帐之前！马上斥候浑身是血，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嘶声力竭地喊道：“大汗！紧急军情！辽阳方向开来大股明军精锐！打的正是孙元化的旗号！其前锋已过沙岭，距我大军侧后已不足三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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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善掀开帐帘进来，手里捏着本破旧的账册，“从沈阳周边屯民那里掠来的粮食、牲畜，折算成银，够咱们三个月的嚼用了。”他顿了顿，见努尔哈赤脸色阴沉，又补充道，“还有些绸缎、铁器，能跟蒙古换战马。”
“回本了……”努尔哈赤喃喃道，指尖敲着帐内的矮桌。他打了一辈子仗，最懂“见好就收”的道理。萨尔浒那回是明军主动送上门，可这次不一样——沈阳是熊廷弼亲自盯着的城，明军跟疯了似的死战，再打下去，就算攻下来，八旗子弟得填进去多少？
代善脸色凝重：“父汗，若孙元化生力军抵达，与城内熊廷弼里外夹击，我军久战疲敝，侧翼空虚，恐有全军覆没之危啊！”
“父汗，再冲一次！”阿济格按捺不住，“明军主将死了，正是乱的时候！”
帐内瞬间死寂。努尔哈赤脸上的狞笑瞬间冻结！皇太极猛地抬头：“孙元化？他的新军不是还在休整吗？怎会来得如此之快？！”
皇太极和代善对视一眼，都不敢再劝。他们知道，汗王这是动了退兵的心思。
“明军的援军呢？”努尔哈赤忽然问，目光投向南方。
“哨探说，辽阳方向有烟尘，像是……新军。”代善低声道，“孙元化的人，带着鸟铳和佛郎机炮。”
“火器……”努尔哈赤的眉头拧成疙瘩。他不怕明军的刀枪，就怕那些能隔着老远喷火光的铁管子。去年在抚顺，有个牛录就是被鸟铳齐射击溃的，士兵们见铅弹穿甲如纸，吓得直往后缩。
若孙元化的新军赶到，再配上城里的熊廷弼，他们这点人，怕是要被包了饺子。
“咱们跟明军耗不起。”努尔哈赤站起身，走到帐外。寒风卷着雪沫打在脸上，他望着沈阳南门那道残破却依旧立着的城墙，忽然觉得这城像块烧红的烙铁，再握下去，只会烫掉自己的手。
“传令，”他声音冷得像冰，“镶白旗、镶蓝旗残部后撤三里，扎营！”
“父汗？”阿济格急了，“就这么撤了？”
努尔哈赤猛地一拳砸在案上，额角青筋暴起，眼中充满了极度的不甘和暴怒！他死死盯着近在咫尺、仿佛唾手可得的沈阳南城，又回头望向南方烟尘隐约的方向。
是继续强攻这座已经摇摇欲坠但仍在死扛的坚城，赌能在孙元化赶到前拿下它？还是立刻收兵，避免被两支明军主力夹击的风险？
这个抉择无比痛苦。最终，保存实力、避免战略风险的理性，极其艰难地压倒了攻克城池的渴望。
“不撤，等着孙元化的炮轰脑门吗？”努尔哈赤瞪了他一眼，
“收兵——！”努尔哈赤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遗憾和怒火，“镶白旗断后！各旗依次交替，撤回浑河北岸大营！把缴获的粮食、军械，还有俘虏，全部带走！快！”
帐外的风更紧了，吹得军旗猎猎作响。努尔哈赤望着沈阳城头那面摇摇欲坠的明旗，忽然觉得，比起强攻这座啃不动的城，保住手里的粮草和人马，才是眼下最实在的。
运气这东西，一次就够了。再赌下去，天知道会不会轮到明军走好运。
他转身回帐，留下皇太极和代善安排撤军。帐内的烛火在风中摇曳，映着他苍老却依旧锐利的脸——沈阳这块骨头，今天啃不动，那就等明天。反正他有的是时间，而明军……未必耗得起。
卯时的天光，艰难地刺破东方的云层。马祥麟的三千白杆兵与一千浙兵，如同投向沈阳血火战场的一支微弱的星火，正朝着北方那片炼狱之地疾驰而去；而庞大的主力军团，也背负着沉重的使命，在尘土中向沈阳前进。帝国的北疆，在血与火的煎熬中，在希望与绝望的边缘，等待着下一个黎明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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