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迟到,她擅长迟到。
在更早一点的时候,他们可能还有些特别的交集。
清早的校门口常有教导主任蹲点抓迟到,教学楼的早读课书声琅琅,贺循会把数学作业送去数学组办公室,难得脱离气味浑杂的教室,他通常会绕路经过学校花园,记忆中的少年很享受这短暂一段路程里浮动的清爽时光。
已经忘记了是哪天,他路过花园时听见有人压着嗓子喊:“喂——”
“说你呢,你等一下——”
“贺同学——”
贺循在那声“贺同学”之后顿住脚步,环绕四周,顺着声音的源头从不远处被绿树遮挡的围墙传来,有人趴在围墙墙头,借着高处视野发现了路过的他,又顺便喊住了他。
是个长头发的女生。
她把书包从围墙上扔下来,蹬着腿,很敏捷地往下一跳,拍拍自己膝盖的灰尘,又拎着书包小跑过来。
如果贺循没看错也没记错的话,这个女生是班上的女同学,今天是两人的第一次单独对话。
“等我下,我的数学作业还没交。”
她忽而跑到了他面前,没有寒暄没有对话,全程都没抬眼看他一下,直接拉开了书包,掏出了自己的数学册,迅速地翻开了书页,又伸手去翻贺循手中摞在最上层的作业本,他把数学册抱得很高,她顺着他的高度,极力地踮起脚,觑眼看着别人的答案,匆匆抄几笔,再把自己的练习册往那摞作业册中间塞,一边拎起书包一边问他:“教室早读有老师在吗?”
贺循静静看着她这一串行云流水又毛毛躁躁的动作,平静道:“没有。”
“谢谢。”她拎着书包朝教学楼奔去。
小跑几步,半途她又转身,想起点什么:“那个……你别跟班主任告状啊。”
“我不会说。”
贺循低头整理手中练习册,慢条斯理道,“只是翻墙很危险。”
没有人在乎危不危险,只在乎会不会被教导主任逮住,这位女同学已经跑开,脚步灵敏地钻进了教学楼。
时间没那么凑巧,十天半月里,贺循大概能在花园围墙遇见她一回,那段围墙被遮得很隐蔽,顶上塌了几块砖,高度也利于攀爬,他去数学办公室的时间固定,但她迟到的时间不固定,有时候她会迎面撞上他,匆匆不语地把作业本塞进他手里那一摞作业册里,有时候她会尾随着他回教室,借着他的掩护,假装自己刚才也去了一趟老师办公室。
每天各个学科需要上交的作业册都放在讲台侧面的一张空桌上,作业收齐之后各科课代表会送去办公室,但每个班上总会有那么一拨人敷衍学业,在早操午休或者体育自习的时候偷偷抄抄写写,而贺循的作业册在班级一直被广为传阅,但她从来不喜欢抄贺循的作业,向来东拼西凑地补齐作业。
她习惯在午休时间走到讲台旁,低头写字的姿势好看,指尖转笔的速度也很快,大家把贺循的作业本奉为圭臬,独独她瞧不上眼,每次都扔在一旁,用一种无趣的语调说话:“有没有别人的?我不抄这本,除了一个答案屁用没有……我看不懂他写的解题过程,一步登天,生怕被人看懂似的。”
身边同学纷纷附和她说的话,嫌弃贺循的作业答案太高冷,容易被老师看出来。
后来这句话被当事人听见,贺循亲眼看见她把自己的作业本嫌弃地丢在一旁——他的成绩遥遥领先,全年级第一。
那时候少年骄傲的心不允许自己被恶意嫌弃,也隐隐有种被轻视和被低看的羞恼,此后他会特意把自己作业的解题步骤写得详尽,以避免同学在背后说出让他观感不适的话语。
大概就是从这之后开始,贺循的作业本变成了抄作业的标准答案,没过多久,黎可也就只逮着他的作业抄,直到唐可芯看不惯这种投机取巧的行为,对着那群抄作业的差生冷嘲热讽了一顿,以贺循的名义跟班主任老师告了个状。
贺循对任何同学都是报以“和平共处”和“避免麻烦”的原则,他从不偏向于谁,只是他从那时候隐隐不那么喜欢唐可芯这个同桌,但这种不喜欢远远没到讨厌的地步,而是作为一种相互理解和客气礼貌的手段,维持着和睦相处的方式。
班级抄作业的风气被大力整顿过,再有没有人敢堂而皇之地在教室里抄作业,不久后那截围墙突然就被重新修缮,墙顶垫高之后,贺循就再没有遇见过翻墙的女同学,只是隐约见过两次她贴着教室后墙罚站,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去,她冷冷淡淡地丢个眼神过来。
贺循索性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彼时的少年并不在意身边的许多事情,也鲜少去多想些什么,在躁动烦乱的青春期始终保持优秀的人,也许性格各有千秋,但一定会拥有沉静的心境,纷杂的教室和嘈杂的声音从不是他专注的重点,也避免投入过多的好奇心。
翻墙的女孩学习成绩始终不好,在班级的存在感也很低,是属于垃圾角那块被流放的学生,两人后来再没有机会单独说话,也没有机会单独相处。
贺循对她不了解,不讨厌,但也不喜欢。
在外公的教育和观念引导下,贺循不喜欢这种无所事事又浑水摸鱼的同学,不喜欢睡觉逃课和各种以“潮酷”为名的叛逆行为,也不喜欢唐可芯被欺负和班级两个阵营的针锋相对。
在巴掌扇男同学事件发生之后,贺循冷眼旁观过班级后排的那些同学。
他不喜欢他们贴在手臂的骷髅纹身,不喜欢他们上课时的寂静和下课时呼朋引伴的热闹,不认同他们毫无目标和上进心的享乐行为。
他不喜欢那种小太妹类型的女生,不喜欢女生跷着腿嚼口香糖的姿势,不喜欢看见女生嘴里叼着烟,不喜欢一群男生簇拥着聊天说话,不喜欢班级里流传的那些捕风捉影的事迹。
贺循在高压氧舱里醒了过来。
当年的接触太少,印象太淡,臆想也太轻,他似乎极少念起那个女生的名字,其实也不怎么记得她的面孔,似乎是和唐可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有种不动声色又不讨好任何人的漂亮。
记得更深刻的是她似乎有一头很黑很直到发亮的长发,因为总是披散在肩头而被老师点名批评,而她屡教不改,总是披头散发地坐在教室里,她的眼神和表情都不会让人觉得性格乖巧,而是不易亲近的叛逆乖张。
应该是她。
他在唐可芯的话语里听过她的事迹,总是被唐可芯压在不屑语气下。
她的成绩偏科很厉害,有些科目很烂,但作文写的还不错,经常躲在角落里翻看各种小说。
他跟她在体育课同组跑过接力赛,无意瞥见过她起伏的胸口和发红的脸颊。
他们偶尔在教室有过一句半句的对话,她对他有种理所当然的不客气。
他隐约记得她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如珠,有时候她路过他身边,会不咸不淡地斜斜瞟他一眼,贺循觉得这种目光太醒目又不够礼貌,有时候他路过她身边,她会抱着手冷冷绕开他,他又觉得她的态度过于散漫明显。
等他抬起眼睛看向她,她却不会躲避他的视线,而是大胆直白地看着他,直勾勾地朝他撩起眼帘,像蜘蛛编织的网,好整以暇地等他掉入网中,但很快他会反应过来,有意绕过她的眼神,淡淡地收回目光。
贺循不喜欢她的眼睛,总觉得那是个故意设置的陷阱。
记得后来有段时间,她的态度对他格外不客气,路过他的座位时甚至直接踹开了他身边的椅子,半路遇见时会有意冷淡地拗起下巴,也会直接不耐烦地扔给他白眼,神情说不出的嘲讽和冷笑。
贺循更不喜欢她的态度。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学校的文艺晚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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