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扫过梁阅和沈灼欢,最后落在梁澄身上,唇角噙着坏笑。
“就绣五哥被五嫂揪着耳朵满院子追打,旁边再添个捧着枣泥糕啃得正欢的七妹。”
“梁策!”
“六弟!”
“六哥!”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梁阅苦着脸揉着鼻子,沈灼欢叉腰怒目而视,梁澄则像只炸毛的小猫,扑过去作势要拧梁策的胳膊。
青釉狻猊炉吐着袅袅青烟,茜纱窗透进薄暮的余晖,将这满室的喧闹笼在一层暖融融的金色光晕里。
陆皓凝半倚在窗边的软榻上,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静静瞧着眼前这鸡飞狗跳的一幕。
肩头箭伤处传来的隐隐抽痛,仿佛也在这难得的人间烟火气里,被冲淡了许多。
在陆府那些年,耳畔永远是嫡母不咸不淡的冷言;嫡姐夹枪带棒的刻薄讥讽;父亲投来的目光总是审视;生母唯有神智清明时才会低唤她一声“凝儿”。
那样的日子,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何曾有过眼下这般,吵吵嚷嚷却鲜活温暖的时刻?
她望着梁策被梁澄拽着衣袖还不忘毒舌的慵懒模样,望着沈灼欢追打梁阅时眼底藏不住的笑意,望着梁澄雀跃的身影。
心尖儿上,仿佛有一道暖流悄然注入那片冰封已久的湖面,带来连她自己都惊异的柔软悸动。
原来这世间,当真存在这般相处之道,不必步步惊心,无需处处设防,甚至可以肆无忌惮地嬉笑怒骂,只因心底笃定,对方绝不会真正介怀。
“好了好了,都消停些。”陆皓凝终是轻笑着开口,“再闹下去,厨房的杏仁酥该凉了。”
此话一出,立时奏效。
梁澄立刻松开梁策的衣袖,一双乌溜溜的明眸,瞬间就亮晶晶地盯住了梁阅方才拎进来的食盒。
“杏仁酥!”她欢呼一声,立马冲上前去。
梁阅如蒙大赦,赶紧揭开盒盖,将一碟色泽金黄的杏仁酥捧到她面前。
梁澄迫不及待地拈起一块塞入口中,满足地眯起眼,含糊不清地嘟囔。
“还是五哥最疼我,知道我爱吃这个。”
沈灼欢也收了架势,走到软榻边,挨着陆皓凝坐下,顺手理了理因方才玩闹而微乱的鬓角云鬟。
她端详着陆皓凝略显苍白的脸色,语气关切道:
“凝儿,宫宴那天你穿我那雨湖蓝色的云锦吧,衬得你气质清冷又矜贵。”
陆皓凝含笑颔首,从善如流:“好,都听五嫂的。”
一直作壁上观的梁策却轻轻哼了一声,语调懒洋洋的,却带着十分笃定的意味。
“她穿什么都好看。”
短短一句,却让陆皓凝耳根那抹刚褪下不久的红霞,又悄然晕染开来。
她佯作薄怒,飞过去一记眼刀,随即侧过脸,假意专注地看着梁澄津津有味地享用点心。
几人又说了会子闲话,闹闹哄哄直至窗外日影彻底西斜,天色暗沉下来。
沈灼欢才拉着仍对六嫂恋恋不舍的梁澄,与一脸劫后余生之色的梁阅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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