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没有再去看地上那滩烂泥般的“沙漠王子”。胜利已成定局,纠结于一具残骸毫无意义。
他走到昏迷的凯贝特身边,伸出脚尖,在他眉心处轻轻一点。
一道微乎其微的金色符文,以神盾“干”的力量悄然烙下。凯贝特浑身一颤,便彻底昏死过去,神魂被这道符文彻底禁锢,连自杀自毁都做不到。
“留着他,或许还有用。”刑天淡然道。
他并非仁慈,只是一种近乎绝对理性的冷酷。敌人,有时比盟友更有价值。
“我们走吧。”他转向玛丽,眼中的狂热杀气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邃如星空的平静。
玛丽点点头,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她什么也没问,只是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用她的体温,传递着无声的信任与支持。
“阿布辛贝在南方,沿尼罗河逆流而上,三日可达。”赫特的灵魂飘在前面,“只是……现在的尼罗河,恐怕已经不是你们想象中的样子了。”
他们化作两道神光,贴着大地,沿着传说中的河流轨迹飞速南行。
很快,赫特的担忧便成了现实。
曾经被誉为“生命之脉”的尼罗河,正在哭泣。
河水不再是清澈的蔚蓝或浑浊的土黄,而是一种诡异的、毫无生气的灰绿色。水面上漂浮着一层油腻的光膜,散发着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更诡异的是,整条大河的水流仿佛陷入了凝固,静止得如同一条巨大的、腐烂的死蛇。
河道两岸,曾经滋养出灿烂文明的广袤绿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棕榈树的叶子无力地垂落,变成焦黄;曾经水草丰美的沼泽,干涸开裂,如同龟裂的皮肤;偶尔能看到几处村庄,却都死寂一片,门窗紧闭,仿佛所有的生命都在一夜之间被抽空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那是大地的哀嚎,是无数生灵在无声绝望中发出的悲鸣。
刑天与玛丽的脸色都无比凝重。
这不再是神与神之间的争斗。尼克斯和塞特的爪牙,已经将魔爪伸向了这片土地上最无辜的生灵。他们摧毁的,是文明的根基。
“是‘混沌法阵’的影响。”赫特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悲哀,“它正在污染尼罗河的源头。源头一死,整条流域的生命法则都将被改写。再过不久,这里就会变成真正的……死域。”
就在这时,前方一处破败的村落里,似乎还有些许微光。
刑天和玛丽对视一眼,放缓了速度,悄然降落。
村子虽已破败,但在一座残破的、供奉着某个不知名母神的小祠堂前,却聚集着几十个幸存者。多是老人、妇女和儿童。他们围着一堆微弱的篝火,瑟瑟发抖。
而在他们中间,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正跪在神像前,用一种古老而沙哑的语言,低声吟唱着。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夜风吹散。但当歌声响起时,一圈微弱但纯净的白色光晕,从她身上弥漫开来,如同一个脆弱的罩子,将周围几十人笼罩其中。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绝望的灰绿色气息,在接触到这白光的瞬间,竟如冰雪般消融。
这是凡人最后的、也是最顽固的抵抗——信仰。
“一个……还拥有‘神性’的少女?”赫特的灵魂微微一震,“是母神的最后一位祭司……在神灵都已远去的世界,她还在用自己的灵魂,点燃着希望的火种……”
刑天静静地看了片刻,正欲离开——他不是救世主,他的目标是斩首塞特,结束这一切。
突然,一股极致的、冰冷而威严的死亡气息,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它与塞特那狂暴的混沌不同,也与尼克斯那吞噬万物的虚无不同。这是一种……绝对的、公正的、不容置疑的“终结”之感。
仿佛死亡本身,化作了一个有形的实体,降临此地。
篝火旁的吟唱声戛然而止。那名少女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呼,她身上那层脆弱的白光,在这股气息的压迫下,剧烈地闪烁,随时可能熄灭。
“时间到了。”
一个低沉、平直、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祠堂的阴影中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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