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姐呢?谷雨呢?”小满死死抓住东叔的胳膊,指甲掐进他粗糙的皮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惊蛰……惊蛰让我赶紧来报信!她……她带着谷雨,去县衙了!”东叔急道,“她说这次豁出去了!一定要报官!请青天大老爷做主!把那畜生抓起来!把女女要回来!这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了!她……她要当堂求老爷判合离!谷雨那小子,也跟去了,小脸绷得紧紧的!”
小满娘猛地一抹脸,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眩晕,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透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小满!把昨儿做好的豆腐、豆芽,给东叔装上满满一篮子!东叔,劳烦你家牛车!送我们娘俩去县衙!快!”
东叔连声应着。小满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冲进灶房,哪里还顾得上挑拣,胡乱把几大块白嫩的豆腐和几大捆水灵灵的豆芽塞进最大的竹篮。娘俩甚至来不及锁门,跟着东叔就冲出院门。
车厢里,小满紧紧攥着娘冰冷的手,牙齿深深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恐惧和愤怒在胸腔里翻江倒海。娘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眼神却死死盯着前方县城的轮廓,那里面燃烧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陈伯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女女……女女现在在哪里?会不会被吓坏了?王癞子那个畜生会不会真的……
一路疾驰,终于看到县衙那黑沉沉的屋脊和肃立两旁的石狮子。衙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
小满和娘跳下牛车,拨开人群往里挤。刚冲进阴森森的县衙大堂,一股压抑沉闷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光线昏暗,高悬的“明镜高悬”牌匾在烛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
堂下,惊蛰正跪在那里。她头发散乱,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印子,额角还有一块明显的擦伤淤青,显然是追抢孩子时摔的。她身边,紧紧依偎着八岁多的谷雨。小家伙脸上还带着泪痕,但那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愤怒和倔强,小手死死抓着姐姐的衣角,警惕地瞪着对面。女女不在!
而在惊蛰对面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正是小满的姐夫,王大柱。他穿着一身半旧的绸衫,却掩不住那股流里流气的痞态。他脸上毫无惧色,反而带着一丝有恃无恐的得意。他怀里死死箍着一个穿着小红袄、哭得嗓子都哑了、小脸憋得通红的小女孩——正是女女!女女在他怀里徒劳地挣扎着,小手小脚乱蹬,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像刀子一样剐着小满和娘的心。
大堂正中的太师椅上,坐着本县的周县令。他约莫四十来岁,面皮白净,三缕长须,眉头紧锁,正看着堂下这场闹剧。惊蛰的状纸,正摊开在他面前的公案上。
小满和娘的出现,让王癞子眼皮一跳,随即梗着脖子,恶人先告状地朝堂上喊道:“青天大老爷!您可要为学生做主啊!”他声音拔高,带着哭腔,“学生王德才(书名,大柱是乡下人叫惯了的),苦读圣贤书,虽未得功名,却也知礼义廉耻!可我这贱内沈惊蛰,伙同其母其妹,撺掇着要与我合离!这是要逼死我,毁我王家门楣啊!”
他指着惊蛰,唾沫横飞:“老爷您看!她如今攀上了什么做豆芽的营生,有了几个臭钱,就嫌贫爱富,嫌我王德才没本事了!想一脚把我踹开?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他颠倒是非的本事炉火纯青。
“你……你血口喷人!”惊蛰气得浑身发抖,抬起头,泪水涟涟,声音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凄厉,“周老爷!民妇沈惊蛰,今日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告这禽兽不如的畜生!”
她的目光转向被王癞子箍在怀里哭得快背过气的女女,心如刀绞,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控诉:“他王德才!嗜赌成性,败光家产!稍有不顺,便对我拳打脚踢!”她猛地撩起左臂的衣袖,露出一截青紫交加、新旧伤痕累累的手臂,那触目惊心的淤痕引得堂外围观的人群一阵惊呼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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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还有!”惊蛰像是彻底豁出去了,又扯开一点衣领,露出脖颈下方一道明显的、尚未完全褪去的暗红色勒痕,“前月他赌输了钱,回来发疯,竟用腰带勒我脖子!若非邻居听见动静赶来,民妇早已命丧黄泉!”
“他不仅打我,还要卖我的骨肉!打我继父!”惊蛰的声音尖利得几乎刺破大堂的沉闷,她指着王大柱怀里哭得奄奄一息的女女,“今日!他趁我不备,闯入我娘家,打伤我年迈的继父,抢走我幼女!以此相挟!要我不得合离!还要住进我娘家,分我娘家人辛苦赚来的血汗钱!他亲口所言,若不从,便要将我亲生骨肉卖与人牙子!青天大老爷!此等狼心狗肺、枉为人父人夫的畜生!民妇若再与他做一日夫妻,不如一头撞死在这公堂之上!求老爷开恩!判我合离!救我母女脱离苦海!求老爷了!”惊蛰的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额头瞬间一片通红。
“姐——!”谷雨也忍不住带着哭腔大喊:“坏姐夫!打姐姐!推陈伯!抢女女!是坏人!”童言无忌,却字字清晰,直指要害。
“肃静!”周县令猛地一拍惊堂木,震得堂上嗡嗡作响。他脸色铁青,显然被惊蛰身上的伤痕、谷雨的指控和王癞子抢女卖女、殴打老人的恶行激怒了。他锐利的目光射向王癞子:“王德才!沈氏及幼童所言,可有虚妄?你殴妻、伤老、强抢幼女,威胁发卖,可是实情?你身上可还有功名?!”
王大柱被县令的威势、惊蛰豁出去的控诉和谷雨的指证震得有些心虚,眼神闪烁,强辩道:“老爷!夫妻打架……算不得什么!那老头子自己站不稳摔的!至于孩子……我是她爹!我抱走自己的孩子,天经地义!我吓唬吓唬她罢了!我……我可是正经童生!”他试图搬出那早已荒废的功名当护身符。
“天经地义?”周县令冷笑一声,指着惊蛰手臂上的伤和谷雨愤怒的小脸,“殴妻致伤,按律可杖!强抢幼儿,胁迫发卖,更兼伤及老者,罪加一等!童生?你品行如此不端,本官即刻行文县学,革了你的衣顶!免得玷污了圣人门墙!”
王大柱一听要革功名(尽管早已名存实亡),顿时慌了神:“老爷!老爷开恩啊!我……我……”
“住口!”周县令不再看他,目光扫过堂下悲愤的沈家母女、哭泣的幼女和愤怒的谷雨,最后落在惊蛰身上,声音沉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沈惊蛰!”
“民妇在!”惊蛰抬起头,额上鲜血混着泪水流下。
“你状告夫主王德才,殴妻重伤,伤及尊亲,强抢幼女,胁迫发卖,情实可悯,罪证确凿!本官依律,判你二人,义绝!准予合离!”
“谢青天大老爷!谢青天大老爷!”惊蛰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抱着扑过来的谷雨,放声痛哭。
“女女归生母沈惊蛰抚养!王德才,需按月支付女女抚养钱粮!若敢拖欠或再行骚扰,本官定严惩不贷!来人!将王德才押下去,重责三十大板!以儆效尤!”周县令掷下令签。
“不!老爷!不能啊!那是我女儿!我的钱……”王大柱杀猪般地嚎叫起来,还想挣扎。两名如狼似虎的衙役已扑上来,不由分说将他死死按住,粗暴地将他怀里的女女夺下。
“女女!”惊蛰、小满和小满娘同时扑了过去,终于将那哭得浑身颤抖、几乎脱力的小小身体紧紧抱回怀中。那温软的、带着泪水和惊悸的小身体落入怀抱的瞬间,巨大的后怕如同汹涌的浪潮将小满淹没,她抱着失而复得的侄女,和姐姐、娘亲、谷雨哭作一团。
王癞子被拖到堂外,杀猪般的惨嚎和板子着肉的沉闷噼啪声很快传来。这时,一个苍老的身影拄着根临时找来的粗树枝当拐杖,由东叔搀扶着,踉踉跄跄、气喘吁吁地挤进了县衙大门,正是陈伯!他脸色灰败,额角有一块明显的擦伤和淤青,显然摔得不轻,但一双老眼却死死盯着堂内。当他看到小满抱着女女出来,看到惊蛰虽然狼狈却如释重负的脸,听到王癞子挨板子的哀嚎,老人枯槁的脸上老泪纵横,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衙门的方向,朝着那被拖走的王癞子,嘶哑地、恨极地骂了一句:“天杀的畜生!报应!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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