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长安城平整的朱雀大街,发出单调的辘辘声。
车厢内,空气却凝固得如同深秋的寒冰。小满端坐着,背脊挺得笔直,双手却死死攥着膝上的裙裾,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那粗糙的布料撕裂。
周府回廊下那一幕,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谷雨涨红的小脸,颤抖的肩膀,散落一地的书本,还有那些纨绔子弟刻薄恶毒的嘴脸!
愤怒的火焰在她胸腔里熊熊燃烧,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几乎要将理智焚毁。她恨不能立刻冲回去,揪住那个宝蓝锦衣的少年,狠狠给他一耳光!恨不能撕烂那些污蔑她、污蔑谷雨、污蔑她们作坊的臭嘴!她的弟弟,她捧在手心里、寄予厚望的弟弟,竟然在堂堂国子监司业的府邸,遭受如此明目张胆的欺凌和羞辱!
然而,周夫人那句“于事无补,反会让谷雨更难堪”,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那冰冷的触感穿透皮肉,直抵骨髓,让她激愤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她明白,周夫人是对的。自己此刻若不管不顾地闹将起来,固然能出一时恶气,但只会坐实那些“商贾贱户不识大体”的污蔑,让谷雨在学堂彻底沦为笑柄,甚至可能动摇他在周司业心中的印象,危及那来之不易的童子科考试资格。
在这等级森严、门第之见深入骨髓的长安城,她一个毫无根基、出身岭南乡野的作坊女子,贸然去挑战尚书家的公子,无异于以卵击石。最终承受更深伤害的,只会是谷雨。
这份清醒的认知,比愤怒本身更让她感到窒息和刺骨的无力。她只能死死咬着下唇,将所有的屈辱、不甘和滔天的怒火,硬生生咽回肚子里,化作胸腔里一阵阵尖锐的绞痛。
她透过车窗,看着长安城繁华的街景渐渐被抛在身后,店铺、行人、华贵的车马……
这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冰冷的琉璃。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触摸到这盛世繁华表象下坚硬冰冷的壁垒,感受到她们姐弟在这皇城下是何等的渺小与脆弱。
马车驶出金光门时,日头已明显西斜。福安紧赶慢赶,终于在城门关闭前驶上了通往柳林庄的官道。
车辙碾过不甚平整的土路,颠簸加剧了车厢内的沉默。谷雨紧挨着小满坐着,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头垂得极低,几乎要埋进胸口。
从周府出来到现在,他一个字也没说,只是死死抱着怀里的书袋,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谷雨……”小满压下翻涌的心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温和,“今天在学堂……还好吗?”她侧过头,仔细观察着弟弟的侧脸。
谷雨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瑟缩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只从喉咙里挤出蚊蚋般的声音:“嗯……还……还好。”他始终不敢抬头看小满。
“夫子讲的课,可都听懂了?”小满继续试探,心却一点点沉下去。谷雨这种近乎鸵鸟般的逃避姿态,比任何哭诉都让她揪心。
“懂……懂了。”谷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阿姐……我……我有点累。”他嗫嚅着,身体下意识地往车厢角落里缩了缩,仿佛想将自己藏起来。
那近乎隔绝的姿态,像一根冰冷的针,再次刺中小满的心。她不再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转向窗外飞速掠过的枯黄田野。
深秋的寒意,仿佛透过车壁,丝丝缕缕地渗了进来。
夜深人静,柳林庄万籁俱寂。小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白日里谷雨被推搡跌倒的画面,周夫人含蓄的话语,以及弟弟那深重的恐惧和沉默,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中反复回旋。悬而未决的煎熬啃噬着她的心。她再也无法忍耐,起身披上外衣,轻轻走到谷雨房门前。
屋内没有点灯,一片漆黑。小满轻轻叩门:“谷雨,睡了吗?”
里面沉默了片刻,才传来谷雨闷闷的、带着鼻音的声音:“没……阿姐,有事吗?”
“阿姐心里闷,想和你聊聊。”小满推门而入,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到谷雨蜷缩在床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湿润、盛满惊惶的眼睛。
小满坐在床边,没有点灯,只是伸出手,温柔却不容拒绝地将弟弟连人带被揽进怀里。
黑暗中,她的声音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谷雨,阿姐今天……去周府了。是特意去接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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