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秋意日浓,清晨已有了薄薄的白霜。柳林庄外的官道上,一个身影在树影间快速穿梭,黑衣黑帽,将身形裹得严严实实。
这已是他连续第三日试图靠近国子监附学的放学路,却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谷雨身边那个叫福安的仆从,看似木讷,眼神却锐利如鹰,寸步不离;而且偶尔远远望去,街角巷尾似乎总有些不起眼的脚夫、小贩,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谷雨身上。
“该死!”黑衣人在心底低咒一声,知道对方已有防备,再纠缠下去只会引火烧身。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所书声朗朗的学堂,不甘地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纵横交错的巷道深处。
兜兜转转,穿过几条僻静的胡同,他停在一扇略显斑驳的朱漆门前。门楣上方,一块褪色的木匾上刻着两个字:沈宅。这里便是他的落脚处,也是京兆府小书吏沈继宗的家。
左右扫视确认无人,他迅速推门而入,反手关上门。穿过狭小的天井,他径直走向后院的正房,在廊下脱下外罩的黑衣黑帽,露出里面一身半旧的青布襕衫。这人正是沈继宗。
他脸上还带着几分奔走的躁意,眼角的细纹因烦躁而愈发深刻。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才对等候在门边的小厮道:“去通报,说我回来了。”
小厮应声入内,片刻后便传出一声沉稳的回应:“让他进来。”
沈继宗推门走进书房,一股淡淡的墨香混杂着陈年书卷的气息扑面而来。靠窗的紫檀木大书案后,坐着一位年近五旬的老者,身着一件石青色暗纹绸袍,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正低头看着手中的账册。
“侄儿见过世伯。”沈继宗躬身行礼,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老者抬眼,目光如炬,扫了他一眼:“事办得如何?”
沈继宗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低声道:“回世伯,那沈谷雨身边多了护卫,盯得很紧,几次都没能找到机会……而且,周司业似乎对那小子颇为留意,在学堂上多有提点,赵茂那边也收敛了不少。”
老者放下账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妥当。”
沈继宗头垂得更低,额上渗出细汗:“是侄儿无能。但请世伯再给些时日,侄儿定能想办法……”
“不必了。”老者打断他,语气冷淡,“此路不通,便换条路。你只需记住,不能让沈谷雨安安稳稳地读下去,更不能让他有机会在人前出风头。”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翳,“去,把老王叫来。”
沈继宗不敢多问,连忙应声退下。不多时,一个身形佝偻、面色黝黑的老仆跟着他进了书房。老者低声对老仆吩咐了几句,声音压得极低,连站在一旁的沈继宗也听不真切,只看到老仆连连点头,随后便躬身退了出去,快步消失在门外。
书房内再次陷入沉默,沈继宗站在一旁,如芒在背,不敢言语。老者重新拿起账册,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有偶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与此同时,柳林庄的磨坊外,一阵车马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几个穿着岭南服饰的商队伙计,正忙着从马车上搬下一个个沉甸甸的木箱。为首的伙计见到小满,连忙上前拱手:“沈小娘子,这是岭南来的货,特意嘱咐要亲手交到您手上。”
小满心中一动,连忙迎了上去。打开第一个箱子,一股熟悉的、带着潮湿水汽的草木清香扑面而来——里面整齐码放着数十捆岭南特有的药草,有消炎镇痛的“九里香”,有调理脾胃的“鸡骨草”,还有几株开着细碎白花的“素心兰”,都是连根带土用湿润的苔藓裹着,外面再包一层油纸,显然是一路精心养护过的。只是长途跋涉,叶片边缘已有些发蔫,透着几分疲惫。
“是郎岩……”小满喃喃道,指尖轻轻拂过素心兰的花瓣。她怎会不知,岭南药草喜湿热,长安秋季干燥多风,露天栽种怕是难以过冬。可郎岩偏要带根送来,定是想着让她试试移栽在温暖的内院或窗下,能活几株便是念想。这份细心,比任何贵重之物都更让人心头发暖。
她又打开另一个稍小些的箱子,里面是用油布层层包裹的铜钱,约莫有五贯之多,还有一封厚厚的信。信封上的字迹,是大姐那略显笨拙却工整的笔迹。
“阿姐!是家里的信!”刚从学堂回来的谷雨,一眼就看到了信封,兴奋地跑过来。他最近气色好了很多,眉宇间的怯懦淡了不少,走起路来也挺直了腰板,见到商队伙计身上的岭南服饰,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
小满拆开信,娘的话语跃然纸上:
“吾儿小满、谷雨见字如面。家中一切安好,勿念。货栈的生意比往年好了不少,邻村的商户也来咱们这里进货,换了近二十贯铜钱,先给你们捎去五贯用度。山里的金珠豆苗,村里人学着咱们的法子共同种植,长势都很好。还有长生果,也都收了,等晒干了让商队捎去给你们尝尝鲜……谷雨要好好读书,莫要辜负你阿姐的苦心。娘身子硬朗,家里人也常去货栈帮忙,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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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里絮絮叨叨说的都是喜事,字里行间满是对儿女的牵挂,却半句未提岭南秋季多雨,货栈会不会受潮。小满捏着信纸,指腹摩挲着那些带着墨香的字迹,眼眶微微发热。
“阿姐!”谷雨凑过来看信,看到熟悉的作物,鼻尖几乎要碰到信纸,声音便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对家乡的思念。
小满揉了揉他的头发,将信小心折好放进贴身的荷包里。
这时,哑奴从作坊里走了出来。他的身体已大好,脸色红润了许多,只是依旧沉默寡言。此刻他肩上扛着一捆沉重的木柴,脚步稳健,面不改色,走到墙角的柴堆旁,轻轻一放,那捆足有几十斤重的木柴便稳稳落下。他看到院子里的箱子和药草,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随即转身去井边打水,动作麻利而沉默。
小满看着他的背影,想起萧翊曾说过他会武,心中不禁有些好奇。但她从未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哑奴选择留在这里,安安分分地做事,这便足够了。
“阿姐,我们把这些药草种起来吧?”谷雨蹲在箱子边,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株九里香,“种在院子里,说不定明年就能开花了。”
小满笑着点头:“好。咱们挑几盆大些的瓦盆,把素心兰和九里香移进去,放在南窗下避寒。剩下的,咱们像在岭南时那样,阴干了收起来,留着备用。”
姐弟俩忙碌起来,哑奴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默默搬来几个空瓦盆,又从作坊后园翻来疏松的泥土,动作虽重,却格外小心,生怕碰坏了那些娇嫩的根须。夕阳的余晖洒在院子里,药草的清香、泥土的芬芳,还有姐弟俩偶尔的笑语,混在一起,竟驱散了几分长安深秋的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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