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他如崔芜当初带领新兵开赴华亭一样,给所有人训话。
“该教的,都教给你们了,三次大考,你们也都通过了。但你们要知道,战场不是校场,上了战场,是当真会死人的!”
延昭神色肃穆,手扶佩刀,一字一顿道:“能闯过这一关,就算是合格的士卒,往后待遇再升一等。若是吓破了胆,只要你能活着回来,哪怕就此退伍,主子也不会亏待你们。”
“可若临阵怯懦,不战而逃,依靖难军法第六条,该当如何?”
底下站着新兵方阵,清一色黑底蓝衫,衬着身上皮甲、腰间佩刀,显得格外精神。
一应军备都是原先王重珂武库中的存货,此人不擅治地,却很明白“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将华亭地皮刮薄三分,大部分换成军备,藏在自己私库中。
都便宜崔芜了。
打头一排是随崔芜拿下华亭县城的镇野军,也是她的铁杆。闻言,立刻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应喝声——
“阵前立斩!”
“阵前立斩!”
“阵前立斩!”
刚训成的靖难新军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先是惊得一哆嗦,随即被前辈如狼似虎的嘶吼声震沸热血,也跟着呼号起来:“阵前立斩!”
延昭满意了,拔出腰刀,虚虚斩落。
“出发!”
第43章
这一回,崔芜没有一同前往。
她是主君,不是将领,凡事亲力亲为非累死不可。况且此番作战是实打实的阵地硬仗,没有美人计的用武之地,崔芜跟去非但没有助益,反而会添乱。
她只需将一应事宜安排妥当,再把临阵决策的大权交予延昭,剩下的便是坐镇县衙静候消息。
但这并不意味着崔芜能轻松多少,事实上,枯坐等消息的滋味相当煎熬。她熬了两个时辰,将手头公务处理得差不多,实在没旁的事打发时间,索性将贾翊叫来,商议此前提到的修订前朝律法之事。
崔芜自己就是独断专行的脾气,并不太喜欢贾翊自负狷介的性子。但作为“崔芜”,她可以随心所欲快意恩仇。作为“主君”,她却不能由着性子,放任有才之士不得重用。
因此晾了贾翊小半个月后,还是将人招来县衙,给了个录事参军的职位。
值得一提的是,在前朝官职系统中,“录事参军”原是州府一级官职,从七品,掌纠正各曹职事。
如今崔芜据不过两县,却给手下人任命州府官职,其野心可见一斑。
贾翊显然看出了这一点,对之前的冷落磋磨没有丝毫记恨,每天兢兢业业上班干活,闲暇时间则变着法地给崔芜灌输法家思想。
“郡主未曾亲身出战,这个决定是对的,”他说,“先贤论述为君之道时曾说过,明君之道,使智者尽其虑,而君因以断事,故君不躬于智。贤者勑其材,君因而任之,故君不躬于能。有功则君有其贤,有过则臣任其罪,故君不躬于名。”(1)
“倘若事无巨细皆需主君操劳,此非勤政,而是用人不善之故,亦是为人臣者失职耳。”
崔芜将这番话放在脑子里回味片刻:“也就是说,吃苦受累是臣下们应当应分的,我只需要高居明堂,坐享其成就行?”
贾翊笑眯眯地:“郡主睿智。”
崔芜沉默片刻,发自内心地感慨道:“你们法家的老祖宗,心是真黑啊。”
后世资本家也没这么剥削底下社畜的。
左右没旁的事,她干脆跟贾翊斗嘴皮子打发时间:“可这是明君之道,我什么时候说想当国君了?占着陇州当个安安稳稳的富家翁,不也挺快活的?”
贾翊给了她一记“你跟我还装什么装”的眼神。
“郡主若无此心,何须以国战之道教导新军?又以州府官职任命下属,难道是安心居于两县之地?”他委婉又毫不客气地说道,“郡主胸襟,明眼人都瞧得清楚,何必故作虚言?”
扪心自问,崔芜真没肖想过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穿越来的现代灵魂,也不屑一个“皇帝”头衔。
但她不愿被人摆布命运,想过自己说了算的日子,就必须一步步地走下去。
最后能走到哪一步?
她不知道,反正比笼中鸟一样囚困于孙府后宅强多了。
“如果,”崔芜试探道,“有人出身卑微,却妄图翻转天地,将名门豪强踩在脚底,先生也乐见其成?”
贾翊没立刻回答,而是沉吟片刻:“如何卑微?”
崔芜皱了皱眉。
突然有此一问,纯粹是为了试探土著士大夫的心理下限,并没打算将底细合盘托出。可贾翊如此刨根究底,她若敷衍过去,怕是会让下属心生不满,怀疑自己在逗他玩。
“只是比方,”崔芜说,“若有人家境贫寒,被迫乞讨为生、受尽白眼,却因风云际会,一朝扶摇直上……”
贾翊极干脆地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此人既有翻云覆雨的手段,纵是化而为龙也是理所应当。”
崔芜又道:“可我听闻前朝女帝,先为太宗更衣,后又出家为尼。如此身世,却得新帝宠爱,初为昭仪,后为皇后,最后于新帝病逝之后临朝称制,登基为帝。世人道其‘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2),先生又如何看待?”
贾翊不以为意:“前朝女帝固然手段狠绝,可若不如此,何以震服百官、威慑朝堂?她虽是抢了丈夫与儿子的皇位,当政期间,却创殿试、行武举、薄赋敛、止干戈,所行国策,纵是男子亦自叹弗如。若只因其女子之身就加以诋毁,岂不一叶障目?”
崔芜没曾想这个满口“严刑峻法”的法家传人竟开明如斯,一时不知该感慨“人不可貌相”,还是惭愧自己囿于成见,犯了教条主义毛病。
她定了定神,经过之前的铺垫,将真正想问的话不着痕迹地托出:“先生这话倒也在理。不过,也是因为前朝女帝出身名门,为荆州都督之女,倘若是个风尘女子,沦落娼门卖笑求生,却能登基为帝、指点江山,岂不要让天下士大夫一头撞死?”
她语气悠哉,衔接也很自然,乍听上去就像随口闲聊。
贾翊差点上了当,嘴巴已经张开,突然又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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