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想过那样的日子,在江南安生待着便是,何必拼了命逃出来?”
丁钰被噎得一怔,心知自己无心之言戳了崔芜逆鳞。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不知该怎么跟崔芜解释,毕竟这只是出于某种男性的直觉和敏感,没有任何确凿凭据。
红口白牙的,总不好直接跟崔芜说,那姓秦的对你有意思,你小心点,别哪天被人拐了还被人数钱。
因为一句话没说对,非但没能让崔芜跟秦萧保持距离,反而激起了对方的逆反心理。
接下来的一路,她都盛情邀请秦萧共乘一车,美其名曰“商议后续合作事宜”。
秦萧先还有些犹豫,直到崔芜来了句:“兄长坐拥宝地,就没想过广开财路吗?”
秦萧心念微动,刚生出的些许顾虑被迅速推翻,撩袍再次上了马车。
崔芜早想说服秦萧重开丝路入口,只是彼时人微言轻,时机亦不成熟。
如今却不妨提上一提,左右秦萧只会比她更缺钱。
“我知兄长担心丝路一开,会让外族钻了空子,”她说,“但闭关锁国非长久之计,更白白将赚钱的机会拒之门外。”
“与其如此,倒不如坦坦荡荡,任其来去,我等亦可礼尚往来,遣商队深入胡人腹地,探听其动向,顺带纵横捭阖,拉拢与中原友善的势力,打压与我不利的部族。”
她侃侃而谈时,眼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光晕,照得脸庞熠熠生辉。
车里的两位郎君目不转睛地瞧着,心里生起异曲同工的念头。
丁钰:我妹子指点江山的模样真好看,难怪把这姓秦的小子迷得不行不行的。其实,若他当真未娶亲,家里也没旁的乱七八糟的女人,让他跟在阿芜身边也没什么不好,起码生得好看,养眼啊。
秦萧为人老成,没他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目光却也忍不住掠过崔芜神采奕奕的面庞,随即转向一边,不肯再对视。
“还有吗?”他问。
崔芜敢张这个口,必然是通盘考量过:“我听闻这两年回纥异动不断,每每南下俱是选在青黄不接的时节,可见日子真心不好过,这才宁可犯兄长虎威,也要来中原之地打谷草。”
“这世上没有防贼千日的道理,兄长若能允开丝路入口,许中原商队前往互市,则回纥便可借互市之机购取粮食补充部族,而我等也能从中获得需要的物资,实乃合则两利之事。”
“回纥得了粮草,获足了好处,部族内部的主战之声便不会那么坚定。兄长再趁机拉拢分化,说不定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让边境战事消弭无形。”
秦萧先还控制自己不要直视崔芜面容,后来听入神了忘了这茬,目光自然而然转来:“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崔芜莫名其妙:“不然呢?谁还能借我抄功课不成?”
秦萧不再言语,垂眸细思片刻:“此言不是没有道理,只是重开互市干系重大,非秦某一言可以决定。”
崔芜原也没想着一两句话就能解决问题,张口不过是为了在秦萧跟前打个伏笔:“无妨,如今隆冬苦寒,本也不是开互市的时机,兄长慢慢考虑便是。”
她一边说,一边捞过记事本勾勒两笔,以提醒自己事关重大,别回头就忘了。
秦萧瞧着她动作,忽然有点想知道那小小一方手札上记了多少东西,是否将中原江山都囊括进去。
正自浮想联翩,忽听远处再次传来马蹄声,只是这回整肃许多,且刚劲有力,非行伍之人不可出。
是周骏听说崔芜到来,携轻骑亲自出城迎接来了。
“末将不知主子驾到,有失远迎,望主子恕罪。”
他翻身下马,屈膝跪地,虽是身披甲胄,却结结实实地行了大礼:“这一路多贼匪,主子没受惊吧?”
话音落下,一只柔白如玉的手揭开车帘,自车窗后探出半张面孔。
这一幕其实极易惹人遐思,盖因那只手太白,那女子又容色太艳,浅勾几笔便可入画。但在场之人无一敢做此想,因为那女子眼光太锐利,凝眸看来时,好似能射穿骨头洞悉人心。
“这一路多贼匪?”崔芜皱眉,“这么说,你也遇见了?”
周骏听她发问,就知那帮匪贼没长眼,打家劫舍动到太岁头上,一时叫苦不迭:“主子容禀,这两年,泾州界内盗匪丛生。光是这几日,末将就没少派兵清扫周边,只是时日尚短,且贼匪狡猾,稍有风吹草动就往山里一钻,一时半会儿实在料理不净,惊了主子座驾,望您恕罪。”
崔芜听出他择清自己的用意,但周骏所言也算事实,遂未多说什么,只放下帘子:“先入城吧。”
周骏长出一口气,忙指挥轻骑护卫周遭,自己则领亲兵亲自在前引路。
这便能瞧出不同,凤翔城再不好,终究是关西大城,又是两任歧王治所,该有的规模和人气还是不缺。
泾州则不然,一路走来尽是萧条,房屋十室九空,莫说百姓,便是连个鬼影也没瞧见。
崔芜原以为百姓都被原泾州守将迁往城里发作壮丁,后来发觉不对,因为直到进了城,也没见到几个正经路人。更有甚者,街道萧条,民居破败,地上的黄土路坑坑洼洼,随处可见暗褐色的印子。
空气中更弥漫着一股腥锈与腐臭混杂的气味,被西北肆虐的朔风攘得漫天皆是,扑了崔芜满头满脸。
她在车里坐不住,命人叫了停,三两下跳下车辕,目光锐利地逼视住周骏:“城中百姓去哪了?是你自己说实话,还是我下令挖地三尺,将人翻找出来?”
周骏不敢怠慢,扑通跪在地上。
半个时辰后,崔芜见到了城中百姓……遗留下的骸骨。
此地用栅栏围起,瞧着像是羊圈或者屠宰场,兵丁把守的进门处也的确竖了块木牌,上书“宰务处”三个歪七扭八的字迹。
但地上散落的骸骨,水洼里残留的发丝衣饰,还有案板上悬挂的冻得梆硬的腿骨,都是属于人类的痕迹。
最可怕的猜想成了真,丁钰再撑不住,踉跄着扑到一边,撕心裂肺地干呕起来。
崔芜没有吐,脸色却不比他好看多少:“这是原泾州守将干的?”
周骏低眉顺眼,不敢直视崔芜几欲灼人的目光:“去岁年成不好,歧王……伪王又是只顾着自己亲兵,根本不管其他州郡死活。粮食不够吃,只能劫掠百姓,劫掠也不够,便只好……”
他没把话说完,眼前惨状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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