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她的是一片死寂。
安西士卒们若有深意的目光交汇消失了,藏在恭敬下的暧昧又隐晦的思绪消失了,他们看着那手握短刀、半身披血的女人,看她抬起蹬着乌皮长靴的脚踩在没了气息的尸首上,看她沾满血迹的厚靴底在尸骸额头上落下一个狰狞血印,看她抬指撩开挡住侧颊的鬓发。
心底寒气越来越浓重。
崔芜将他们的反应收入眼底,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的男人会鄙薄、会不屑、会轻慢误入歧途的良家妇女,但他们不敢用同样的眼光评头论足一个满手血腥的女杀神。
区别在哪?
在于她拥有了力量,她掌握了权柄,她一呼百应,她锋芒所指,便是将士长刀所向。
乱世之中,谁都有可能负你,唯有权柄永不相负。
“既都明白了,”崔芜轻言细语,“那就最好。”
她再次看向孙彦,他身侧部曲只剩小半不到,且大都挂彩带伤,警惕又忌惮地盯着崔芜。
崔芜喜欢他们现在的眼神,正如她喜欢被人畏惧和忌惮。
这种感觉,太好了。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与孙彦交汇,曾以为被淡忘的憎恶与愤恨卷土重来,掀起无声的惊涛骇浪。
杀了他吧。
她想,杀了他,将他的尸骸踩在脚下,将他的尊严践踏进泥里,当他腔子里的血源源不断流出,沾湿了她的厚底长靴。
就能洗尽当初的憎恨与耻辱。
杀了他。
杀了他!
崔芜扣住弩机的手再次抬起,任谁都看得出,这一回,孙氏部曲再无抵挡之力。
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未曾开口的盖昀上前一步,语气不疾不徐,却似空山流水,有种抚平人心的力量:“主上且慢。”
崔芜扣住扳机的手指顿住,眼风回掠过他。
盖昀漫步上前,以几乎贴近她耳畔的亲近距离,压低声道:“此人乃镇海军节度使之子,搅乱江南这池水,他还有用。”
“使君志在天下,当从大局着眼。因一己私愤而打乱部署,得不偿失。”
这话比什么求情哀嚎都管用,短暂的沉默后,崔芜居然收了□□。
“先生说的是,”她用同样的声量回道,“是我一时激愤,想岔了。”
但她不会如此轻巧地放过孙彦。
“孙郎君,”崔芜轻笑,“看在你父亲镇海军孙节度的面子上,现在跪下求我,我便开恩饶你一回。”
孙彦脸色骤变,说不上是恼是恨,继而大笑起来。
“不然如何?”他冷嘲地看着崔芜,“杀了我?”
他心中笃定崔芜不会杀他,不然也不会提出如此荒谬的要求。有心反将一军,却见崔芜眉眼舒展,露出一个自重逢以来,真心实意的笑容。
“我不会杀你,”她说,然而未等孙彦开口,又道,“我会割了你的耳朵,让你的亲卫护送回江南,亲手交到令尊大人手里。”
“你猜,令尊知道他悉心培养的嫡长子没了一双耳朵,还会不会如以往那般看重?你再猜,若你那尊贵的母亲和被你压制多年的胞弟知道这事,会作何感想?”
孙彦刚露出的一点得色瞬间收敛。
他明白了崔芜的打算,若是他以残废之身回到江南,必将令本就心有不满的父亲更加失望,亦会让偏疼幼子的母亲和嫉恨兄长的胞弟生出取而代之的心思。
到时,他原本板上钉钉的继承人身份势必动荡,吴越之地也会因孙家兄弟的大位之争而引发一场天崩地裂,从而给虎视在侧的南楚以可趁之机。
这才叫得不偿失。
这一刻,孙彦明白了被人拿住痛脚软肋的滋味。他固然承受不起落下残疾的后果,但若当真对崔芜跪了,以后在这女人面前还有何尊严可谈?又要如何御下服众?
孙彦的拳头无声捏紧,领会到两难之选的煎熬。
崔芜却等得不耐烦,正待再逼一步,眼角忽然瞥见一道流芒以极快的速度掠过。
孙彦猛地惨哼,本就毒性未消的身子站不稳,狼狈地跌跪在地。
一只冷铁长矢钉在他右膝处,入肉三分,端的是精准狠辣。
崔芜略带诧异地挑了挑眉,只见秦萧已然上了第二支长矢,弓弦拉紧,如抱满月。
“孙大郎君,”他语气极平稳,“你是自己向崔使君下跪赔罪,还是要秦某将你另一条腿也废了?”
秦萧不比崔芜,是真正经历过浴血厮杀的悍将,他说废了孙彦一条腿,就绝不会手下留情。
寒汀急得冷汗都出来了,拼命与孙彦使眼色,只差跪地哀求:“郎君,识时务者为俊杰。”
孙彦险些将一口牙咬碎,终于将另一条腿屈下,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行了揖礼:“原是孙某无状,冒犯崔……使君,请使君见谅。”
崔芜冷笑一声,收了□□,隔空抛还给丁钰。
“全都带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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