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时,驼队抵达敦煌城外的驿站。石节度使派来的人早已等候在那里,牵着马引路:“阿罗憾先生,张领队,仓库都备好了,防潮的毡布铺了三层,还有新打制的货架。”
驿站的院子里热闹非凡,几个粟特商人正围着个汉人账房先生核对账目,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墙角,吐蕃来的货郎用酥油换了汉人的茶叶,正蹲在地上用树枝比划着讨价还价;更远处,唐军士兵和回鹘护卫坐在一起烤火,分享着各自的干粮——唐军的麦饼和回鹘的奶疙瘩混在一个陶盘里,倒也融洽。
阿罗憾和张领队跟着进了仓库,只见蜀锦被整齐地挂在木架上,阳光透过天窗洒下来,让锦缎上的孔雀纹像活过来一般。“这仓库比去年大了一倍,”张领队摸着墙壁,“连梁柱都包了铜皮,防蛀虫,朝廷这次可下了本钱。”
石节度使的副官笑着解释:“陛下有旨,‘商路通,则西域宁’,仓库修得结实,才能让你们安心做买卖。”他指着墙角的几口大缸,“那是新酿的葡萄酿,石节度使说请二位尝尝,算接风。”
夜里,驿站的院子里摆起长桌,敦煌的商户们都来凑趣。汉人厨子做的红烧羊肉,胡商烤的孜然羊排,还有吐蕃的酸奶疙瘩,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阿罗憾端着葡萄酿,看着张领队正跟个突厥商人比划着要订十匹蜀锦,忽然觉得,这敦煌的夜,比长安的暖。
“听说了吗?”邻桌的粟特商人压低声音,“朝廷要在龟兹开官学,教汉话和算学,咱们的孩子也能去念书了!”
阿罗憾心里一动,看向身边的吐蕃少年——他们白天还在为学写“敦煌”二字犯愁,若是真能进官学,将来或许能读得懂那些复杂的商契。他举起酒杯,对着张领队笑道:“来,敬这越来越好的日子!”
“敬日子!”张领队与他碰杯,酒液溅出几滴,落在满桌的佳肴上,像撒了把碎星子。
窗外,月光漫过敦煌的城墙,将驼队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远处戍边士兵的剪影叠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商队,哪是军帐。只有风里的酒香和笑声,在沙漠的夜里,酿出几分醉人的甜。
次日清晨,阿罗憾带着吐蕃少年去了敦煌的官学选址地。几个工匠正忙着夯土筑基,汉人的监工用胡语比划着指挥,吐蕃工匠则扛着石料往来穿梭,额头上的汗珠坠在尘土里,砸出小小的坑。
“这里要建三间教室,”监工见阿罗憾过来,笑着指画,“左边教汉话,右边教算学,中间是杂物房。石节度使说,等建好了,商队的孩子优先入学,学费全免。”
吐蕃少年怯生生地摸了摸刚立起的木柱,柱子上已经用炭笔写了个歪歪扭扭的“学”字。阿罗憾蹲下身,握着他的手,在地上画了个“汉”字:“这个字念‘汉’,咱们以后要学的,就是让不同地方的人能说同一种话,记同一种账。”
少年的指尖在沙土里反复描摹,忽然抬头问:“学会了,就能给长安的家人写家信了吗?”
“能,”阿罗憾点头,望着远处正在卸货的商队,“不仅能写家信,还能算清每一笔账,看懂每一份商契,走到哪里都不怕被欺负。”
正说着,张领队带着个汉人先生过来,先生手里捧着捆竹简:“这是石节度使让人从长安带来的启蒙课本,我先在驿站开个临时课堂,你们要是想学,每天傍晚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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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少年们眼睛亮了,扒着先生的袖子不肯放。阿罗憾看着他们围着先生问东问西,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在长安街头,对着“西市”的牌匾发呆的样子——那时他连“市”字都认不全,只能靠打手势跟汉人商人交易。
傍晚的临时课堂设在驿站的空房里,先生用树枝在地上写字,阿罗憾的伙计、张领队的学徒、甚至几个唐军士兵都凑过来听。先生教写“人”字,说:“这字像两个人互相搀扶,咱们在西域讨生活,就该像这个字一样。”
阿罗憾看着吐蕃少年在沙地上写“人”字,笔画歪歪扭扭,却格外认真。窗外,张领队正和突厥商人用刚学会的汉话讨价还价,虽然磕磕绊绊,却没再像从前那样靠比划猜谜。
夜色渐浓时,课堂散了,少年们还在互相考对方认汉字。阿罗憾站在廊下,看着月光里的官学地基,忽然觉得,比仓库更结实的,是这些正在扎根的字。它们会像种子一样,在西域的沙土里发芽,长成能遮风挡雨的树。
他转身往仓库走,要把今天收的货清点好。路过篝火时,听见汉人先生正在教唱一首长安的童谣,调子简单,连吐蕃少年都跟着哼:“长安月,照西域,路不远,人相亲……”
歌声混着驼铃,飘出驿站,飘向沙漠深处。那里,新的商队正朝着敦煌赶来,驼铃叮当,像在应和这歌声。
几日后,阿罗憾的驼队准备返程。临行前,敦煌官学的第一间教室刚好封顶,工匠们卸下最后一根梁木时,石节度使亲自带着匾额来挂——“启蒙堂”三个隶书大字,在阳光下泛着漆光。
吐蕃少年们挤在门口,手里攥着先生给的字卡,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最小的那个举着卡子跑过来,指着“卓”字给阿罗憾看:“先生说,这是我的汉名,叫卓远,说要我走得远,看得远。”
阿罗憾摸着他的头笑:“好名字。等下次来,就能在这屋里念书了。”
张领队的商队早已装货完毕,蜀锦被新到的商户订走大半,剩下的捆成紧实的包裹,上面还压着几箱敦煌产的葡萄干。“回程捎些这个,”他塞给阿罗憾一布袋,“长安人爱吃,比西域的甜。”
刚出敦煌城,就见一支送亲队伍迎面而来。为首的是个回鹘贵族,骑着白马,身后的驼队载着嫁妆——其中两峰骆驼上,捆着的竟是几箱汉文典籍。“这是我女儿嫁去于阗,”贵族笑着解释,“于阗王说,让公主多学汉家学问,将来教孩子。”
阿罗憾看着那些用锦缎包裹的典籍,忽然想起启蒙堂的匾额。原来文字的路,比商路走得更远。
返程的驼队走得轻快,吐蕃少年们在驼背上背新学的汉字,背错了就互相打趣。路过伊州新互市时,见不少汉人农户在教西域人种水稻,水渠边的木牌上写着“春耕”二字,用汉、胡两种文字标注。
“阿罗憾大哥,”卓远指着木牌,“我认得‘春’字!先生说,春天就是种下东西的时候。”
阿罗憾望着远处翻耕的田地,新绿的秧苗在西域的沙土里扎了根,像极了那些被少年们写在沙地上的字。他忽然明白,所谓盛世,从来不是金戈铁马的征服,而是让不同的土地上,都能长出同一片希望。
驼铃一路叮咚,穿过雪山,越过戈壁,当长安的城楼再次出现在视野里时,阿罗憾让驼队慢下来。他想让卓远他们好好看看——看那朱雀大街上,胡商与汉人并肩而行;看西市的灯笼下,不同的语言混着笑;看启蒙堂的种子,已经在更远的地方,发了芽。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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