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方舟强压心头疑问,凝神细听青年诉说,越听越是怒上眉梢。
这是一家人,年轻的男子名叫孙安仁,妻子张氏,家中还有位早年打猎摔瘸腿的老父。
他们住在离赵川堡下辖的的铜锣村,离卢家庄堡约六十里,是个仅有二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
几日前,孙安仁进山打猎时遇上一头野猪,他拼力将其刺伤,却见野猪带伤逃窜。
想到这头野猪能让家里好些日子不愁吃喝,他不愿放弃,一路追了许久才将其制服。
此时天色已晚,他便在山里过夜。
猎户偶尔夜不归宿是常事,他料想张氏不会担心。
次日,孙安仁兴冲冲拖着野猪下山。
但尚未到达村子,远远便望见村落方向腾起熊熊火光和浓烟。
他心头大骇,惦记家中妻子、两个孩子和老父,忙将野猪藏在路边,发疯般向村里奔去。
一踏入村子,眼前景象宛如人间炼狱。
到处都是尸首,他看见很多熟识的邻里亲朋倒在血泊中,死状凄惨。
不少妇女遗体衣衫不整,显是死前遭尽凌辱。
浓烟滚滚,几处房屋正在燃烧。
他跌跌撞撞跑回家,只见老父倒在门口,早已气绝身亡,身上刀伤累累。
孙家早年因世道动荡,在后院挖了一处隐秘地洞。
遍寻不见妻儿尸首,孙安仁心头稍松,急忙跑到后院,掀开地洞隐蔽物,终于见到蜷缩在内的张氏和一双儿女。
劫后余生的一家人抱头痛哭,良久方定下神来。
从张氏口中,孙安仁才得知屠村暴行乃一伙自称“黑龙寨”的土匪所为。
据张氏回忆。
那日清晨,这群土匪突然包围村子,勒令村民交出秋收获得的全部粮食。
众人苦苦哀求,若把粮食都给土匪,如何熬过寒冬。
土匪却踢翻劝阻者,径自挨家挨户搜抢。
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忍无可忍,操起农具反抗,竟砍伤一名土匪。
此举彻底激怒匪首,他悍然下令屠村,声称“只留年轻妇人,其余杀尽”。
孙父见情况危急,喝令儿媳带孙辈躲进地洞,自己则是在门口死死拖住土匪。
这才让张氏三人侥幸活命,他自己却惨死于土匪刀下。
土匪屠尽村中男子与老弱,掠走所有粮食,还强掳了几名年轻妇人,方才扬长而去。
听完妻子的哭诉,孙安仁险些晕厥。
他强撑着带上妻儿,前往管辖铜锣村的卫城-赵川堡告状。
却被守卫拦在防守官官宅门外,无论怎样哀求,都不得其门而入。
绝望的孙安仁只得带着妻儿返回已成废墟的村落。
他强忍悲痛,先将父亲入土为安,随后又咬牙收拾起邻里乡亲的遗体。
直到最后才惊觉,除了自家四口与被掳走的妇人,整个铜锣村竟无一人幸免于难。
靠着那头猎来的野猪,一家人在断壁残垣中艰难度日。
可想到故乡已无容身之处,孙安仁本打算带着妻儿躲进深山。
尽管山林中野兽横行,但此刻他才明白,有时候两条腿的同类,远比豺狼虎豹更可怕。
就在上山途中,他们遇见了郭云涛带领的难民队伍。
郭云涛见这家人衣衫褴褛、神情恍惚,稍一询问便知他们无家可归,当即劝说他们投奔卢家庄。
孙安仁浑浑噩噩地思量许久,觉得与其在深山里生死未卜,倒不如跟着去碰碰运气,便随着队伍一同前来。
一路上,他将铜锣村的惨状原原本本告诉了郭云涛。
郭云涛听罢怒不可遏:
“等见了我家大人,定要把这事和他说,他应该会给你们讨一个公道!”
孙安仁却不抱什么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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