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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金鳞岂是池中物（第2页）
林砚目光扫过老者布满老茧的手指和那少年沉稳的姿态，心中已有几分猜测，面上却不露声色：“老人家不必多礼，请坐。不知二位从何而来，所称故人，又是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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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沈舟并未就坐，而是示意孙儿上前。少年沈青将手中的粗布包裹小心翼翼放在案上，解开布结，里面露出的，竟是一个制作精巧的黄杨木算盘！算盘边框打磨得光滑温润，算珠圆润均匀，透着一种内敛的光泽。
“林特使，”沈舟指着算盘，神情肃然，“此物，您可还认得？”
林砚目光一凝。这算盘的样式，与他袖中那枚母亲遗物算珠，风格极为相似！他伸手轻轻拨动了一下算珠，清脆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公廨内格外清晰。
“这是……”林砚抬头，看向沈舟。
沈舟眼中流露出追忆之色：“二十年前，江淮大水，饿殍遍野。小老儿一家逃难至临州，濒死之际，是一位姓苏的夫人施粥赠药，救了我全家性命。那时，这位夫人手中，常握着一枚算珠，与这算盘材质、做工，如出一辙。夫人曾说，此物乃家传，内藏乾坤。她见我略通数算木工，曾让我观摩过那算珠的构造……”
林砚的心脏猛地一跳！姓苏的夫人！家传算珠！这说的，正是他的母亲，苏氏！
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声音依旧平稳：“老人家，请继续说。”
沈舟道：“苏夫人于我沈家有再造之恩。可惜恩人福薄，去得早。这些年，小老儿带着孙儿辗转各地，靠着一手木工和数算本事糊口，一直未曾忘却恩情。前些时日，在淮安府听闻白驹场来了位年轻的林特使，手段非凡，革新盐政，便心生好奇。又听闻特使精于数算，甚至以此法查账破弊……小老儿便斗胆猜测，您或许与当年的苏夫人有关联。”
他指着那算盘：“此算盘，是小老儿根据当年记忆，仿照那枚算珠的工艺所制，虽不及原物精巧，但也算得上乘。今日携来，一是感念旧恩，二是……听闻特使眼下或有难处，小老儿不才，于数算、工巧乃至一些江湖门道略知一二，孙儿青儿也机灵堪用，若特使不弃，愿效犬马之劳，以报当年恩德之万一！”
说着，老者拉着孙儿，便要跪拜下去。
林砚连忙起身扶住：“老人家使不得！”他心中念头飞转。母亲当年的善举，竟在今日结下善缘？这沈舟言辞恳切，不似作伪，而且能说出算珠细节，身份应当无误。更重要的是，他此刻正值用人之际，这沈舟看起来是个有本事的，那少年沈青眼神清正，也是个可造之材。
“沈老先生请起。”林砚将二人扶起，目光落在那个黄杨木算盘上，语气缓和了许多，“家母确系姓苏。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遇到故人之后。二位既有此心，林某感激不尽。如今白驹场确需各方贤才，若二位不嫌此地简陋，便请留下。”
沈舟闻言，脸上露出激动之色：“多谢特使收留！小老儿定当竭尽所能！”
少年沈青也恭敬行礼，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敬仰地看着林砚。
林砚命人带沈舟祖孙先去安顿。他独自拿起那个黄杨木算盘，仔细端详。算盘做工确实精湛，尤其是其中蕴含的那种独特的数理韵味，与他袖中算珠同源。
“母亲……这莫非是您在冥冥之中的指引吗？”林砚摩挲着冰凉的算珠，心中感慨。
沈舟祖孙的到来，像是一股新鲜的血液，注入了白驹场。沈舟对数算和器械的精通，很快就在整理条陈和改善仓廒管理流程上发挥了作用。而少年沈青，则被赵铁鹰看中，带在身边，开始接触一些外围的探查事宜，他机灵好学，进步飞快。
数日后，李振河将整理好的、厚达数十页的《白驹场盐政革新成效条陈》正式呈交给林砚。条陈内容详实，数据清晰，图文并茂，将新政的优越性阐述得淋漓尽致。
林砚仔细审阅后，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将此条陈誊抄三份。一份，以八百里加急，呈送王侍郎；一份，送达临州林家，交予我父亲；最后一份……”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我亲自修改润色后，你想办法，让它在淮安府的士林学子、乃至一些关心时政的退隐官员中，‘不经意’地流传出去。”
李振河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大人是要……造势？”
“不错。”林砚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我们不能只等着别人来查，来攻。我们要主动让世人知道，白驹场在做什么，做成了什么！盐运司可以封锁上层的消息，但他们封不住士林清议，封不住悠悠众口！我们要让这白驹场的新政，成为一股他们压不住的‘势’！”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如今，风云已至。他林砚，便要借着这盐政革新的风云，在这大晟朝的舞台上，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这潜龙，已不再蛰伏于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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