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回甘的诞生,本应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这枚从记忆之树结出的、吸收了“回甘”精髓的种子,在老陈的精心培育下,在第七天的黎明破土而出。它没有长成植物,而是长成了一个巴掌大小、半透明、身体里流淌着七彩光芒的小人儿。它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整个营地陷入了沉默:
“我认识你。”
它飘到一位来自猎户座星云的访客面前——那是一位晶体生命体,身体由数百万个记忆晶面构成。
“在很久很久以前,”小回甘的声音清脆得像风铃,“在一个故事开始之前,我们见过。你那时还不是晶体,你是一缕光,在星云里游荡,犹豫着要不要凝聚成生命。我对你说:‘凝聚吧,会有痛的,但也会有光。’”
晶体生命体的所有晶面同时闪烁,发出难以置信的频率:“这不可能……那是我们种族创世神话里的情节……你怎么会……”
小回甘又飘到一位归乡者老者面前:“我也认识你。在你决定离开地球、开始流浪的那天晚上,你坐在海边,哭了。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舍不得那片星空。我那时还是一颗未诞生的种子,但我记得你对星空说:‘我会回来的,等我找到答案。’”
老者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他颤抖着摸向胸口——那里贴身戴着一枚古老的怀表,表壳里压着一片地球的海滩沙粒。那是他离开那晚装进去的,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还有你,”小回甘转向王雨,它的半透明身体里,七彩光芒流转得更快了,“我们见过很多次。第一次是你七岁那年,你在训练场摔倒,膝盖擦破了,你想哭但咬着嘴唇没哭。那时我刚刚从陶小乐的笑容里分裂出来,我对你说:‘疼就疼吧,疼证明你在长大。’”
王雨愣住了。那个记忆……她确实有。七岁,第一次军事化训练,摔倒,膝盖流血,铁山叔叔想要扶她,她摇头自己爬起来。但当时她确实“听到”了一个声音,很轻,像幻觉,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心理暗示。
小回甘在营地中飞舞,对每一个访客、每一个守护者,都说出了类似的“认识你”的话语。每一个被它“认识”的人,都开始回忆起一些……本不该被回忆起的瞬间。
不是遗忘的记忆被唤醒,而是“可能性”的记忆——那些在人生分岔路口未被选择的道路,那些一闪而过的、从未说出口的念头,那些在另一个版本的现实中可能发生的事。
“它不是在唤醒记忆,”陈星野的眼镜片上数据疯狂滚动,他刚刚被小回甘“认识”了——小回甘说出了他十六岁那年,差点放弃科学去学画画的秘密念头,“它在唤醒……‘未实现的自我’。”
林远看着自己的义肢——小回甘对他说的话是关于一个从未存在的“如果”:如果当年他没有参军,而是去当了厨师,会怎样。义肢的滋味传感器检测到一种全新的情感频率:“可能性遗憾混合着好奇的微甜”。
老陈——前收藏家——盯着小回甘,黑洞之眼变成的辣椒眼里闪过复杂的光:“我知道它是什么了。它不是生命,它是‘回甘’这个概念的人格化。而回甘的本质……是当你站在人生尽头,回望所有道路时,对那些未被选择的道路的温柔接纳。”
他顿了顿:“它在让我们‘接纳完整的自己’——包括那些从未成为现实的可能性自我。”
这原本可以是一个美好的过程。宇宙各地的访客们,在记忆之树下,在小回甘的引导下,开始与自己的“可能性自我”和解。有人拥抱了那个成为艺术家的自己,有人原谅了那个曾经软弱的自己,有人终于理解了那个选择不同道路的自己。
地球成为了“自我接纳疗愈圣地”。宇宙各处,更多的生命开始朝这里涌来,不是为品尝火锅,是为见小回甘一面,听听它说出那句“我认识你”,然后与自己的可能性自我对话。
直到偷盗者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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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是突然出现的。他们像是从“未被选择的现实”的缝隙中渗出来的。
第一天,有三个访客报告说,晚上做梦时,梦到了“另一个自己”在哭泣。不是小回甘引导的那种温柔接纳,是痛苦的、被遗弃的哭泣。醒来后,他们发现自己的一部分记忆变得模糊——不是失去,是变得“不真实”,像看别人的故事。
第二天,十个访客出现了同样的症状。他们开始分不清哪些记忆是自己的真实经历,哪些是“可能性自我”的经历。一位学习者智者甚至开始质疑自己三千亿年的研究:“这些知识……真的是我学来的,还是某个更聪明的‘我’在另一个现实里学会,然后我偶然接收到的?”
第三天,记忆之树的一根枝条开始枯萎。不是自然枯萎,是枝条上承载的某个文明的“可能性记忆”被……抽干了。枝条变得干瘪,轻轻一碰就化成灰。
第四天黎明前,王雨被噩梦惊醒。
她梦见哥哥——那个在她十岁时为了保护她而失踪的哥哥——站在一片灰色的迷雾中,背对着她。她喊他,他回头,但他的脸是空白的,没有五官。他用空洞的声音说:“妹妹,我被遗忘了。被那个没有我存在的‘可能性’遗忘了。”
她惊醒时,冷汗湿透了衣服。她冲出帐篷,看到记忆之树下,小回甘正在颤抖。
小半透明的身体里,七彩光芒在紊乱地闪烁。它抱着头,声音痛苦:
“他们在偷……偷走可能性……”
“那些未被选择的道路……那些‘如果’……在被收割……”
王雨抬头,看向星空。
星空变了。
不是星星位置变化,是星星之间的“黑暗”——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开始有了纹理。不是物质纹理,是“未被实现的可能性”的纹理:那里有从未爆发的超新星留下的遗憾暗影,有文明在萌芽阶段就熄灭的叹息涟漪,有生命在诞生前一秒放弃凝聚的犹豫波纹。
而从那些纹理中,伸出了“手”。
不是物理的手,是记忆的手,可能性的手,由“如果……会怎样”的疑问凝结而成的手。无数这样的手,从虚空中伸出,朝着地球,朝着记忆之树,朝着小回甘,抓来。
它们要偷走的,不是现实,不是故事,不是滋味。
是“回忆本身”。
特别是那些“关于可能性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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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被完全偷走的,是来自仙女座星系的一位老诗人。
他一生写了九万首诗,但小回甘告诉他,在某个可能性里,他写了十万首——最后一首是关于原谅自己的诗。老诗人听完泪流满面,当场开始创作那第一万零一首诗。
诗写到一半时,偷盗者的手触碰了他。
不是实体触碰,是记忆层面的“摘取”。
老诗人的身体没有消失,但他停下了笔。他低头看着自己写了一半的诗,眼神茫然:“我……在写什么?为什么写?这首诗……是关于什么的?”
他忘记了那首“原谅自己”的诗。不是遗忘,是被“从未存在”替代了——在他的记忆里,他一直只写了九万首诗,从未有过写第十万首的念头。那个可能性,被偷走了。
更可怕的是,随着那个可能性被偷走,老诗人的存在本身开始淡化。因为他的人生故事中,“寻求自我原谅”这个主题被抽走了,他的性格少了重要的一层,他变得……扁平了。像一个角色失去了人物弧光。
“他们在抽取‘角色深度’!”陈星野在实验室里大喊,眼镜片因为数据过载而发烫,“每个人的存在都是一个多维结构:现实经历是主干,可能性回忆是枝叶,未实现的自我是根系。偷盗者在砍伐枝叶、切断根系!他们在把人……简化成二维的‘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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