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裂开的那道墨色缝隙中,寒风如刀,割裂空气,带来一种不属于此界的死寂。
一道身影缓缓踏出,足下无物,却稳如山岳。
他身披墨色长袍,衣摆垂落时仿佛吞噬了光线,手中握着一支漆黑如渊的笔——笔尖未落,天地灵机已为之凝滞。
笔判。
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万籁,直抵每一个修士的神魂深处:“凡未授权之课,皆为乱序;凡未认证之题,皆为非法。”
话音未落,他手腕轻抬,归档笔在虚空中一划。
嗡——
一道无声的波纹荡开,秦九霄方才注入课表塔的灵力瞬间崩解。
那三行新生的课程编号——“第291课:如何让天道补考”、“第292课:谁说废柴不能当出题人?”、“第293课:错误,是进化的起点”——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字,逐行褪色、溃散,化作灰烬飘散。
取而代之的,是三行猩红如血的文字,浮现在塔身最顶端,烙印般钉入所有人识海:
考题一:证明你生来服从。
林九瞳孔骤缩,体内灵力本能暴起,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压制,仿佛整个天地的法则都在这一刻倒戈。
他怒目圆睁,一步踏前,声如雷霆:“你们连题都敢替我们出?!这修真之路,何时成了你们笔下的一纸档案?!”
“出题者,方为师。”笔判冷冷垂眸,目光如冰刃扫过众人,“你们——只是答卷人。”
一字落下,天地共鸣。
那五字考题“证明你生来服从”,如魔咒般在每位弟子识海中炸响。
刹那间,无数记忆碎片被强行唤醒——幼年跪在宗门前被逐出山门的羞辱,灵根测试时全场哄笑的刹那,血脉觉醒失败后族老叹息的“天生贱命”……那些曾被埋葬的屈辱,此刻被重新编织成逻辑链条,环环相扣,推导出一个无法反驳的结论:
你的一切反抗,皆源于不服从命运的乖戾;而乖戾,正是罪。
十余名弟子双膝一软,轰然跪地。
他们眼中神采尽失,命格纹路如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有人低声喃喃:“我本该顺从……我本该认命……”
“住口!”岳雪儿的残念在永昼晶碑上剧烈震颤,碑面裂痕蔓延,一道虚影浮现,她声音嘶哑如裂帛:“他在用‘归因闭环’封死质疑路径!任何反抗都会被扭曲成服从的证据——这是逻辑的暴政!”
林九双拳紧握,指甲嵌入掌心。
他试图以神识构建反向推导:“若我反抗,正说明我有自主意志——”可念头刚起,识海中立刻浮现新的“证据”:幼年偷学功法被罚跪三日,长老说“此子心性不正,需严加管教”,于是“反抗=需管教=服从才是正途”。
一切反向思维,都被自动修正。
就像一个无法跳出的死循环。
“这根本不是考题……”林九声音低沉,带着彻骨的寒意,“这是精神的炼狱。”
就在这时,秦九霄忽然动了。
他猛地撕开衣襟,露出胸口那道最亮的符文——我=∫(选择)dt。
那是一道由十二年废脉生涯刻下的烙印,是他在无数个被嘲笑的夜晚,用血与火写下的信仰。
他咬破指尖,鲜血滴落,在空中划下一道逆向的问号。
“谁说‘生来’就能定义‘我’?!”
声音不高,却如惊雷炸响。
归档笔的墨迹,竟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滞涩。
秦九霄眼神炽烈,将自身经历化作变量,构建出一道前所未有的“反闭环方程”:“若我之起点被否定,那我的积分上限,是否仍由你们设定?若‘生来’即罪,那‘选择’是否还能为我正名?!”
这一问,不是答案,而是破题的刀。
识海中那道“服从即合理”的逻辑链,竟出现了一丝松动。
就在这死寂的瞬间,一名站在角落的少女颤抖着抬起手。
她曾是“无灵根”的弃徒,连丹药都不配服用。
此刻,她声音微弱,却清晰如钟:
“那……我的‘选择’,能不能从今天开始积分?”
风,忽然动了。
课表塔底,那颗悬浮的赤金火焰,轻轻跳动了一下。
仿佛,有谁在黑暗的讲台上,听见了第一个学生的回答。
【百问成网,题反噬笔】
风从裂开的天穹缝隙中倒灌而下,卷起漫天灰烬,却吹不散那三行血字的压迫。
可就在那名少女颤抖着说出“我的‘选择’能不能从今天开始积分?”的瞬间,某种比灵力更古老的东西——疑问——如星火落入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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