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重归寂静。只有月光依旧冰冷地洒落,照见土路边那辆歪倒的、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永久牌二八大杠。自行车的脚蹬子还维持着一个扭曲的角度,仿佛凝固了最后挣扎的瞬间。车筐倒扣在泥地里,里面空无一物。那些被王桂花视若珍宝的草药,此刻零落散落在车轮旁、泥土上,有的被踩进了泥里,与黑褐色的土壤混为一体。靠近路边的几株玉米秆被明显地向内压倒了,形成一个不自然的缺口,凌乱的痕迹带着某种拖拽的力道,蜿蜒着,隐没在那片深不可测的、散发着甜腻与泥土气息的墨绿色深处。
远处,村里那几声狂躁的狗吠,在达到一个尖锐的顶点后,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掐断了脖子,戛然而止。
夜,更静了。静得只能听到风吹过无边玉米地的、永恒的“沙沙”声,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
时间悄然滑向次日清晨,五点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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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间被乳白色的浓雾笼罩,这雾气厚重、潮湿,仿佛给整个世界盖上了一床巨大的、吸饱了水的棉被。视线在这里失去了作用,几步之外,人影、树木、房屋都只剩下模糊扭曲的轮廓。玉米地彻底消失在白茫茫的背景里,只有走近了,才能看清那挂着晶莹露珠、不堪重负般向下弯垂的叶片。露水浸湿了一切,田埂、杂草、以及人们早起时必须穿上的薄外套。空气里那股熟悉的、带着晨露清甜的土地和植物气息,此刻却混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极度不安的异味——一股淡淡的、带着铁锈味的腐腥气。这气味极其微弱,却像一根细小的针,顽固地刺入鼻腔,引得几只嗅觉敏锐的绿头苍蝇,早早地结束了休息,兴奋而焦躁地在雾气中嗡嗡盘旋,寻找着气味的源头。
拾粪的老光棍张老歪,就是在这个时候,佝偻着仿佛永远也挺不直的背,提着他的老伙计——一把木柄磨得油光发亮的粪叉和一只散发着陈年气味的粪筐——沿着红光村外围的田埂,慢悠悠地开始了他的每日功课。他的眼睛习惯了在清晨的朦胧中搜寻牲口留下的“宝贝”,目光像梳子一样细细地掠过潮湿的地面。雾气打湿了他花白的头发和破旧的衣领,带来一阵凉意。
他的脚步停在了自家那块玉米地的最西头。这里相对偏僻,靠近一片小树林。他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那个临时堆起、等待后续处理的玉米秆垛。这一扫,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那秆垛,似乎比昨天傍晚他离开时,要“鼓”胀了一些。形状也有些怪异,不像之前堆得那么规整。外层原本应该相对整齐的秆叶,此刻显得异常凌乱,像是被人胡乱地又覆盖了一层。更让他心里“咯噔”一下的是,那些新覆盖上去的秆叶上,沾着大片大片不自然的、新鲜的泥印。那绝不是夜里出来觅食的野猫野狗或者兔子能蹭上去的,那泥印的面积和位置,更像是……有人用沾满泥巴的东西,或者干脆就是人自己,反复碰擦、拖拽过的痕迹。
“哪个缺德带冒烟的玩意儿,祸害完庄稼又来动老子的秆垛……”张老歪嘟囔着,带着几分被侵犯了财产的不快和疑惑。他放下粪筐,提着粪叉,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些。那股若有若无的腐腥味,在这里似乎变得明显了一点。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粪叉,用叉头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戳了戳那处看起来最“鼓胀”、泥印最重的地方。
哗啦——
秆垛受力,外层松散的那些玉米秆簌簌滑落,塌下一角。
一股浓烈了数倍、带着明显腐烂甜臭的气味,像一记无形的重拳,猛地扑面而来,狠狠砸进张老歪的鼻腔和肺叶。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而在那塌陷露出的黑暗空隙里,他清晰地看到了一抹刺眼的深蓝色——那是半只沾满泥泞和暗褐色污渍的布裤腿,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蜷缩着。
张老歪认得这裤子。昨天傍晚,天还没黑透的时候,他看见王桂花骑着那辆叮当响的自行车从这条路回家,车筐里放着东西,她身上穿的,就是这条半新的深蓝色涤纶裤子,裤脚还绣着一圈不起眼的小花。当时她还跟他打了声招呼,声音爽朗。
记忆的画面与眼前这恐怖景象重叠。
张老歪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惨白如纸。他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他张大了嘴,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几声破碎的、不成调的“嗬……嗬……”声,如同离水的鱼。手中的粪叉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掉在脚下的泥地里。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猛地向后踉跄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冰凉的露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裤裆。但他感觉不到凉意,只有一种彻骨的寒。求生的本能让他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甚至顾不上捡起他视若珍宝的粪叉和粪筐,像一匹受了惊、濒死的老马,爆发出与他年龄和体格完全不符的凄厉到破音的尖叫,手脚并用地朝着村里方向狂奔:
“死人了!桂花死了——!!死人啦——!!”
那叫声凄惨、扭曲,饱含着最原始的恐惧,如同利刃般撕裂了清晨湿重的宁静,在浓雾弥漫的田野上空久久回荡。
……
张老歪那非人般的惨叫,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最先被惊动的是离得最近的几户人家。有早起拾掇菜园的农妇直起腰,惊疑不定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有还在被窝里的男人被吵醒,骂骂咧咧地披上衣服推开窗户。当看到张老歪连滚带爬、魂飞魄散的狼狈模样,以及他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内容时,一种不祥的预感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开来。
“张老歪喊啥?”
“好像是……死人了?桂花?哪个桂花?”
“红光村李老实家的婆娘!昨晚好像就没见她家亮灯!”
“天爷啊!在哪儿?”
好奇、恐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morbid兴奋,驱使着人们放下手中的活计,从四面八方,沿着田埂,朝着张老歪跑来的方向,也就是村西头那片玉米地涌去。人越聚越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嘈杂的议论声逐渐取代了最初的震惊和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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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有人率先跑到地头,看到那歪倒的自行车、散落的草药,以及玉米秆垛那明显不自然的坍塌和露出的蓝色裤脚时,确认的惊呼和更加响亮的喧哗彻底引爆了现场。
“真是桂花!”
“快!快去叫李老实!”
“快去报告派出所!”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有人想凑近看个究竟,被旁边稍微理智的人拉住;有与王桂花相熟的妇人已经开始抹眼泪,低声啜泣起来;更多的人则围在外面,伸长了脖子,交头接耳,脸上混杂着同情、恐惧和探究的神情。绿头苍蝇似乎更多了,嗡嗡声不绝于耳,那腐臭的气味在人群搅动的空气中也似乎更加明显了。
混乱中,不知是谁机灵,飞快地跑回村里,用村委会那部老式摇把电话,打通了柳川镇派出所。
……
派出所的老郑,今年五十二岁,在柳川镇干了大半辈子民警,对这片土地上的人和事了如指掌。他接到电话时,刚泡好一缸子浓茶,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听到“红光村玉米地、死人、王桂花”这几个关键词,他花白的眉毛就拧成了疙瘩,放下茶缸,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旧警服外套,一边穿一边冲着隔壁屋喊了一嗓子,叫上刚分来没多久的年轻民警小刘,急匆匆地推出了院子里那辆保养得还算不错的长江750偏三轮摩托车。
边三轮的引擎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村口的喧嚣。老郑和小刘骑着摩托,直接开到了玉米地边的土路旁。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通道,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位穿着警服的人身上。
“都让让!别围着了!往后退!保护现场!”老郑跳下摩托,声音洪亮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脸上平日里的随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郁的凝重。他一边指挥着脸色有些发白、但努力维持镇定的年轻民警小刘从摩托挎斗里取出带来的、用旧床单改成的简易警戒带,让他拉起来,拦住躁动的人群,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洗得发白、但看起来很干净的棉线手套,熟练地戴上。
老郑没有立刻去动玉米秆垛,而是先围着那辆歪倒的自行车和散落草药的区域,皱着眉,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他看到了地面凌乱的脚印(大多是刚刚围观的村民留下的),看到了被压弯的玉米秆指向秆垛的方向。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泥土、露水、腐臭和人群汗味的空气,让他心头更加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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