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关的初秋,已带了北地的凉意。
这座雄踞南疆与中原咽喉的关隘,此刻城门紧闭,城头守军巡弋的脚步声比往日更加密集沉重。关内将军府后院,特意腾出的静室门窗紧闭,室内却弥漫着浓郁的药香,混合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清冽如雪后松针的气息。
林肃躺在铺设柔软的床榻上,已三日了。
他依旧没有醒来,但脸色已不再是那种骇人的青白,渐渐透出些许极淡的血色。呼吸虽然微弱,却比之前平稳悠长了许多。最奇特的是他的眉心,那金红与冰蓝交织的微光已完全内敛,只在极深处偶尔流转,若不仔细看,几乎与常人无异。唯有离火之精被放置在他枕畔的特制玉匣中,隔着半透明的匣盖,能见到内部光华缓慢脉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与林肃的呼吸保持着某种奇妙的同步。
静室一角,吴录事将最后一根金针从林肃腕间穴道捻出,轻轻吁了口气。这位靖王府的老人,此刻眼窝深陷,显然这几日也耗神不少。
“吴先生,将军他……”守在床边的甲三忍不住低声询问。他的左臂仍固定着,但气色好了许多,此刻眼中满是急切。
“奇经八脉中的淤塞和邪气残留,已用金针渡穴之法疏导了大半。”吴录事声音带着疲惫,却也有欣慰,“林将军根基之扎实、意志之坚韧,实属罕见。更难得的是,他体内那股阴阳相济的平衡之力,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在缓慢滋养他的本源。老夫行医半生,从未见过如此情形。”
他走到桌边,提笔写下新的药方:“昏迷是身体自保,需以温养神魂、固本培元的方子徐徐图之。只是……”他笔锋顿了顿,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甲三追问。
吴录事放下笔,看向枕畔玉匣中的离火之精,又看向林肃沉静的睡颜,低声道:“只是将军神魂深处,似乎仍有牵挂执念,未曾完全沉眠。老夫施针时,能隐约感到一丝极细微的、仿佛与远方某处相连的悸动。这或许……与他迟迟未醒有关。”
“牵挂执念?远方?”甲三立刻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凛,“是京城?靖王殿下?”
吴录事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深深看了甲三一眼:“甲三首领是明白人。有些事,心念所系,非药石能医,亦非外力能断。”
甲三默然。他当然明白。将军与殿下之间,早已超越了寻常的君臣知遇。那是并肩历经生死、托付后背的信任,是理念相合、志向相同的共鸣,更是……某种更深邃的、难以言喻的羁绊。此番南疆决战,关键时刻那跨越千里的玄阴真水之力,殿下付出的代价恐怕难以估量。将军即便昏迷,潜意识里又如何能不牵挂?
“先生的意思是,要等殿下那边……安稳下来?”甲三声音干涩。
“或等将军自己,找到心安之处。”吴录事将药方递给他,“按时煎服,外力已尽,剩下的,需看林将军自己的造化了。老夫需即刻启程返京复命,殿下那边……也耽搁不得。”
甲三心头一紧:“殿下他……”
“甲三首领,”吴录事打断他,神色肃穆,“京中之事,自有殿下与张天师等肱骨运筹。你眼下重任,是护好林将军,稳住南疆局势。莫让殿下……再分心了。”
话已至此,甲三不能再问,只得郑重行礼:“先生一路保重。南疆之事,甲三与苍梧部,必不负殿下所托!”
送走吴录事,甲三回到静室。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缝隙,在床榻边投下温暖的光斑,恰好笼罩在林肃搭在锦被外的手上。那只手,骨节分明,因常年握刀执枪而带着薄茧,此刻却安静地舒展着,指尖在光晕中显得有些透明。
甲三默默看了一会儿,轻轻替他掖了掖被角。他知道将军听不见,却还是低声说道:“将军,吴先生回京了。他说您恢复得很好,只是心里还挂着事……殿下那边,有张天师和陆指挥使他们,定然会没事的。您得快点好起来,南疆还有很多事等着您,殿下……也一定在等您的消息。”
床榻上的人,睫毛似乎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甲三并未察觉。他转身走到窗边,望向北方铅灰色的天空。关山重重,烽烟隐隐,不知那座繁华又危机四伏的京城,此刻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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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京城靖王府。
氛围比镇南关的将军府更加压抑沉重。主殿内外悄无声息,所有侍从皆屏息凝神,脚步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浓重的药味从殿内弥漫出来,其中还混杂着一股淡淡的、清心宁神的檀香,却依旧压不住那份从灵魂深处透出的虚弱与苍白。
内殿寝阁,重重纱幔低垂。萧谨言躺在宽大的紫檀木拔步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露出的手腕瘦削得惊人,皮肤苍白近乎透明,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他的呼吸很轻,很浅,胸膛几乎看不出起伏,唯有眉心微微蹙着,仿佛在睡梦中依然承受着某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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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师坐在床边的蒲团上,双目微阖,手中握着一枚温润的玉佩,正是皇室传承、与萧谨言性命相关的“龙纹同心佩”。玉佩的光芒极其黯淡,甚至边缘处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天师的道袍显得有些凌乱,面色亦是疲惫,显然这几日为了稳住萧谨言几近崩溃的心脉神魂,耗损极大。
吴管事侍立在纱幔外,手中捧着一碗新煎好的药,药汁漆黑,热气袅袅,他却不敢上前打扰。老管家眼中血丝密布,这几日仿佛又苍老了十岁,整个人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弦。
良久,张天师缓缓睁开眼睛,将玉佩小心放回萧谨言枕边,轻轻叹了口气。
“天师,殿下他……”吴管事忍不住用气声问道。
“心血损耗过甚,神魂离体之危暂解,但依旧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张天师的声音带着沙哑,“‘心血引路’之阵,本是搏命之术,以殿下当时油尽灯枯之躯强行施展,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如今三魂七魄虽被贫道以龙虎山秘法勉强定住,但何时能醒,能否醒来……贫道亦无把握。”
吴管事的手猛地一颤,药碗几乎脱手,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哽咽出声。
“如今,只能靠殿下自身的意志,以及……”张天师的目光落在那枚黯淡的玉佩上,又移向萧谨言即使昏迷中也下意识微微蜷起、仿佛握着什么东西的手指,“以及那一线未曾断绝的‘念’。”
“念?”
“殿下昏迷前,所有的心神、执念、乃至燃烧神魂开辟的‘道路’,都系于南疆,系于林将军,系于那枚离火之精。”张天师缓缓道,“如今阵法虽散,道路已闭,但那一缕以心血神魂铸就的‘念’,却未必完全消散。它或许还缠绕在玄阴真水残留的气息中,或许还寄托在星陨之铁那一丝破煞之意上,又或许……仅仅是因为殿下不肯放手。”
他顿了顿,看向吴管事:“林将军那边,可有最新消息?”
吴管事连忙收敛悲色,低声道:“一个时辰前刚接到镇南关飞鸽密报。林将军仍未苏醒,但吴录事诊治后,说伤势已稳定,体内有阴阳平衡之力滋养,性命无碍。只是……吴录事说,将军神魂深处似有牵挂,或与殿下有关。”
张天师闻言,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欣慰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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