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他后面,胖子拎着他的“百宝袋”,吭哧吭哧地跟在最后。
走出廊桥,踏入机场到达大厅。熟悉的乡音、混杂着各地口音的普通话、行李车滚轮的噪音、机场广播甜美的女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扑面而来。空气里弥漫着快餐店油炸食品的味道、清洁剂的味道、还有江南特有的、湿润微凉的空气味道。
“天真!这边这边!取行李!”胖子眼尖,指着指示牌。
我们随着人流走向行李转盘。巨大的转盘缓缓转动,五颜六色的行李箱像等待检阅的士兵,一圈圈地滑过。等待的间隙,那股被飞机引擎声暂时压下去的紧张感,又如同水底的淤泥,一点点翻涌上来。我下意识地抬手,想整理一下睡得有些翘起的头发,又觉得领口有点紧,伸手去松了松——其实领口很宽松。这些小动作没能缓解丝毫焦虑,反而让手指尖更凉了。
目光在缓缓转动的行李箱中逡巡,脑子里却在飞速旋转:待会儿见了面,第一句话说什么?“爸,妈,我回来了”?会不会太普通?要不要抱一下?二叔那边……直接说黎簇的事?奶奶身体不知道怎么样……十年没见,她会不会认不出我了?那些事……该怎么说?从哪说起?说多少?
无数个问题像一团乱麻,在脑子里搅成一锅粥。越想越乱,越乱越慌。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掐进了掌心,带来一点细微的刺痛。
“嘿!咱的箱子来了!”胖子一声吆喝,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他眼疾手快地冲上前,一把从转盘上薅下我们那个巨大无比的、贴着“易碎品”标签的行李箱,又费力地拖下我和小哥的两个背包。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战场。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二叔还能吃了我不成?最多骂几句,关几天禁闭?反正我现在“翅膀硬了”,关不住。爸妈那边……就挑点能说的实话实说,比如开了个小饭馆,生意还行,朋友都挺好,身体倍儿棒。嗯,就这样!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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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想,心里那股沉甸甸的紧张感,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甚至生出一种“不过如此”的豪迈来。我挺直腰板,脸上努力挤出轻松的笑容,推着行李车,招呼胖子和闷油瓶:“走!回家!”
胖子推着那个巨大的行李箱,乐呵呵地应和:“回家回家!胖爷我都闻到东坡肉的香味儿了!”
闷油瓶依旧沉默,只是默默地把我的背包也放到了行李车上,自己只拎着他那个轻便的旅行包。他走在我身侧,落后半步的距离,像一道无声的影子,又像一座沉稳的山,隔绝了部分喧嚣。
我们随着人流,推着行李车,穿过长长的、灯火通明的到达大厅通道,走向出口方向。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可以看到接机的人群,举着牌子,翘首以盼。
距离出口越来越近,我的心跳又不由自主地开始加速。目光在接机的人群中快速扫过,搜寻着熟悉的身影。爸妈会一起来吗?二叔会不会也来了?奶奶腿脚不便,应该在家……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熟悉、带着点冷硬质感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人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小邪。”
声音不高,却像一道冰锥,瞬间刺穿了我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心理防线。
我猛地刹住脚步,循声望去。
就在出口闸机旁,一根巨大的承重柱的阴影下,站着一个穿着深灰色夹克、身形挺拔、面容严肃冷峻的中年男人。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姿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威压感。鬓角染上了些许风霜,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此刻正牢牢地锁定在我身上,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点嘲讽的冷笑。
是二叔!
他旁边,还站着一位满头银发、身形有些佝偻、却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老太太穿着一身深紫色绣着福字纹的绸缎袄子,拄着一根紫檀木的龙头拐杖,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正慈爱地、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仿佛穿越了十年的时光,要将我的模样深深地刻进心里。
是奶奶!
我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脑子里刚刚盘算好的所有“完美计划”和“豪言壮语”轰然倒塌,碎成一地渣滓。刚刚消散的紧张感如同海啸般倒卷回来,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脸上,烧得滚烫,手心却冰凉一片。
二叔……奶奶……他们竟然……都来了机场?!
“哟呵!二叔!奶奶!”胖子倒是反应快,惊喜地嚎了一嗓子,推着行李车就往前冲,“您二位怎么亲自来了?这多不好意思!哎哟喂!奶奶!您老身体还是这么硬朗!想死胖爷我了!”他那张胖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试图用夸张的热情冲淡这突如其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闷油瓶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他站在我身侧,原本平静的目光扫过二叔那张冷峻的脸,最后落在奶奶慈祥的笑容上,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颔首致意。他周身那股清冷的气息,似乎收敛了些许。
而我,像个被钉在原地的木头桩子,推着行李车,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浸透水的棉花,又沉又涩。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弹幕在疯狂刷屏:完蛋了!二叔亲自来了!还带着奶奶!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二叔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我僵硬的脸上停留了两秒,那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似乎加深了一点。他迈开步子,不疾不徐地朝我们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紧绷的神经上。奶奶也拄着拐杖,在二叔的虚扶下,笑呵呵地朝我走过来,眼神里的慈爱几乎要溢出来。
“小邪,”二叔走到我面前,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进死水潭,“终于知道回来了?”
奶奶颤巍巍地伸出手,布满老年斑却温暖干燥的手掌,轻轻抚上我的脸颊,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小邪啊……瘦了……也结实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脸颊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带着奶奶身上熟悉的、淡淡的艾草和檀香混合的味道,像一道温暖的电流,瞬间击溃了我所有的伪装和强装的镇定。眼眶猛地一热,酸涩感汹涌而上。我张了张嘴,想喊一声“奶奶”,想解释点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一点破碎的气音。
十年颠沛,生死边缘的挣扎,深埋心底的愧疚和思念,在这一刻,在奶奶慈爱的目光和二叔冷峻的审视下,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防线。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终于回到了严厉家长面前,所有的委屈、后怕、疲惫和无法言说的秘密,都化作了眼底汹涌的热意。
胖子在旁边看着我的反应,胖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些,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担忧。闷油瓶依旧沉默地站在我身侧,像一座无声的堡垒,目光平静地看着奶奶和二叔,那沉静的力量,无声地支撑着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机场喧嚣的人声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奶奶温暖的抚摸,二叔冰冷的审视,还有我胸腔里那颗狂跳不止、几乎要破膛而出的心脏。
“走,”二叔的目光在我泛红的眼眶上停留了一瞬,那冷硬的线条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松动,但很快又恢复了惯常的冷肃,他简短地命令道,声音不容置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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