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全家福,我妈拉着闷油瓶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在杭州留几天。奶奶也塞给他一大包自己晒的笋干和山核桃。我爸和二叔依旧话不多,只是眼神复杂地对他点了点头。闷油瓶一一应下,态度谦和有礼,完全就是一副“别人家的完美孩子”模样,看得我牙根直痒痒。
车子驶离爸妈家,将温暖的灯火和喧闹的人声抛在身后,夜晚的西湖边人并不多。胖子开着车,还在啧啧称奇:“小哥,今天这一手‘见家长必杀技’,胖爷我是服了!古董开路,爸妈乱叫,黑历史全收,直接俘获丈母娘和老太太的芳心!高!实在是高!你这学习能力,放盗墓界屈才了,该去考个影帝!”
我瘫在后座,身心俱疲,感觉像打了一场硬仗,没好气地回怼:“死胖子,开你的车!再啰嗦把你踹下去!”闷油瓶坐在我旁边,闭目养神,嘴角似乎…好像…大概…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微小、几乎不存在的弧度?还是我眼花了?
回到吴居山,已是深夜。西湖边的空气清冽,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潮气。折腾了一天,胖子打着哈欠,嚷嚷着“骨头都散架了”,率先冲回他那屋补觉去了。
我把自己扔进堂屋的旧藤椅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骨头缝里都透着倦意。这一天,精神上的冲击比下斗还累。闷油瓶放下他那简单的行李,动作轻得像猫,没发出一点声音。
“小哥,你也早点休息吧,吴居山房间不多,今天咱俩睡一间吧,胖子一人一间,明天还要去陪爸妈和奶奶呢。”我有气无力地招呼了一声。
他“嗯”了一声,却没立刻回房。昏黄的灯光下,他走到我旁边那张小方桌旁,拉开了他那个旧背包的拉链。我的心莫名地提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的动作。只见他骨节分明的手伸进包里,似乎摸索了一下,然后,极其自然地抽出了一张…长方形的硬纸片?
我眯起眼,借着灯光仔细一看——轰!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那赫然是我三岁那晚的“地图杰作”照片!我妈相册里那张!
“你…你什么时候拿的?!”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从藤椅上弹了起来,声音都劈了叉。这闷油瓶子居然真的干出了这种事!他什么时候下的手?我妈翻页的时候?还是最后合上相册那会儿?这手速,这隐蔽性,简直比夹喇嘛顺明器还利索!
闷油瓶对我的震惊置若罔闻。他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目光落在照片上那个撅着屁股、浑然不知自己“创作”了大地图的小豆丁身上。那眼神…怎么说呢?专注,平静,甚至带着点…研究的意味?就像他平时研究一块新出土的青铜残片或者一份模糊的帛书拓本。
他看得很认真,指腹无意识地在那张小小的照片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动作极其轻柔,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珍宝。然后,在我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他拿着那张照片,转身,径直走进了我的卧室。
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我的视线。
我站在原地,目瞪口呆,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这瓶子精到底想干嘛?!收藏我的黑历史?当护身符?还是…某种特殊的…研究标本?!
过了大概有半分钟,房门又打开了。他已经换下了外出的衣服,穿着简单的灰色家居服。他手里没拿照片,神色平静如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走到厨房,倒了杯水,然后看向还僵在原地的我,淡淡地问:“还不睡?”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睡?我现在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被一只名叫张麒麟的哥斯拉反复践踏,睡得着才怪!
“小哥,”我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挣扎,“那张照片…你…你不会真留着吧?”我的声音听起来一定可怜巴巴又难以置信。
闷油瓶端着水杯,抬眼看向我。昏黄的灯光落在他漆黑的眸子里,映出一点细碎的光。他沉默了两秒,然后,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小得几乎可以忽略,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我心口。
“嗯。”一个单音节,宣告了我的“杰作”正式落户小哥的手里,且落户地点极有可能是他的枕头底下!
“你…你留着它干嘛?!”我简直要崩溃了,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闷油瓶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藏着深海的漩涡。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端着水杯,拉上我转身回了房间。
“睡觉。”小哥轻声说道,像是对我无望问题的最终裁决。
我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床上,双手捂住了脸。完了,一世英名,虽然可能本来也没剩多少,彻底毁于一旦。而且毁在了最意想不到的人手里。胖子要是知道了,能笑到下个世纪去!
第二天清晨,杭州的空气带着昨夜微雨的湿润,草木清香扑面而来。西湖边已经稀稀拉拉的来了几位出门散步的老人了。
胖子一边麻利地煎着鸡蛋灌饼,一边用他那双贼亮的小眼睛在我和闷油瓶之间来回扫射。小哥正站在厨房角落的简易灶台旁,沉默地搅动着锅里翻滚的白粥,氤氲的热气柔和了他冷硬的侧脸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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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胖子蹭到我旁边,压低声音,脸上是憋不住的好奇和促狭,“昨晚…小哥真把你那‘地图’照片顺走了?还藏枕头底下了?”
我正拿着块抹布有气无力地擦桌子,闻言手一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闭嘴!做你的早饭去!”这死胖子耳朵怎么这么尖?昨晚他明明回屋最早!
胖子嘿嘿一笑,非但没走开,反而凑得更近,挤眉弄眼:“哎哟喂,藏枕头底下啊…啧啧啧,小哥这心思…深了去了!胖爷我琢磨着,这行为艺术,颇有深意啊!”他模仿着闷油瓶那平淡的语气,“‘像你’…哎哟,天真,搞不好小哥这是把你当…嗯…某种特别的图腾供奉起来了?”
“死胖子!滚!”我恼羞成怒,抄起手里的抹布就想朝他脸上招呼。
胖子灵活地一矮身躲过,怪笑着溜到一边,嘴里还不消停:“得嘞!胖爷我滚去端粥!您老继续回味您那光辉的‘地图’岁月!哈哈哈!”
闷油瓶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我们这边的“激烈”交流。他把熬好的粥端到中间最大的那张桌子上,又摆上几碟咸菜、酱瓜和蒸好的馒头、花卷。动作依旧行云流水,带着他特有的安静韵律。只是当他转身去拿碗筷,目光不经意掠过我时,我敏锐地捕捉到,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似乎飞快地闪过一丝极淡、极浅的…笑意?快得像幻觉。
我心头一紧,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这闷油瓶子,绝对是在笑话我!他学坏了!被胖子带坏了!一定是!
我气鼓鼓的坐到餐桌边上,等着胖子和小哥把早饭端过来!就当是他们嘲笑我的报酬!尤其是小哥!嗯,还要收拿走我照片的报酬!
新的一天就在这烟火气中开始了。吃着胖子为了讨好我特意多加了一根火腿肠的鸡蛋灌饼和小哥亲自端给我的白粥…日子流水般淌过,和过去的每一天似乎没什么不同。阳光透过老樟树的枝叶缝隙洒下光斑,在吴居山门口跳跃。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和远处湖泊的凉意拂过。
我拿着鸡蛋灌饼大口的吃着,转身时,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角落。闷油瓶正蹲在那里,面前是几盆被王萌养在吴居山的、半死不活的野花,据说是为了“绿化环境,提升格调”。他手里拿着个小喷壶,正专注地给其中一盆叶子有点蔫的植物喷水。阳光落在他低垂的脖颈上,勾勒出流畅而柔和的线条。他喷水的动作很轻,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仿佛在照料什么稀世珍宝,而不是胖子口中“路边十块钱三盆没人要”的玩意儿。
这画面安静得有点不真实。那个在青铜门前守护终极、在古墓里斩杀粽子如切瓜砍菜、一个眼神能让汪家余孽肝胆俱裂的张家族长,此刻正蹲在吴山居的角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一盆快死的野花。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温温热热的,又有点酸涩。我拿着只啃了一口的早饭,站在堂屋通往院子的门槛边,忘了动作。胖子端着一大盘鸡蛋灌饼从我身边风风火火地挤过去,嘴里还嚷着:“借过借过!小哥别浇花了,快来吃饭!”他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到了院角,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冲我挤挤眼,用口型无声地说:“看,你家图腾守护者。”
我回过神,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心里却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涟漪无声地漾开。那些黑历史照片带来的窘迫和羞愤,似乎在这一刻,被眼前这幅安静的画面奇异地熨平了。他珍藏那张照片的行为,与其说是“学坏”了想看我的笑话,不如说更像是一种…笨拙的、只属于他的方式?一种将他从未参与过的、属于“无邪”的遥远过去,小心翼翼地纳入自己世界的独特方式?就像他此刻专注照料的那盆不起眼的野花。
清晨的阳光洒进屋子,给里面的家具和小哥都都上了一层金光。我坐在饭桌后面,捧着那碗白粥呼噜呼噜的喝着,胖子折回后厨叮叮当当地刷锅洗碗。
吴居山的被推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挎着个小竹篮走了进来。
“王盟,”阿婆声音不大,“今天那个小伙子不在吗?那小伙子帮我拿一瓶水吧,年纪大喽,拿不到高处的水了。”她把小竹篮放在柜台上,掀开盖着的蓝布,从里面摸索出两个硬币,递了过来。
“哎哟,来了,阿婆!”我连忙放下早饭站了起来,我转身去柜台后面拿东西。
胖子从厨房探出头来,“阿婆,吃早了没,要来口新鲜的鸡蛋灌饼啵,我们自己做的,保证干净。”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柜台旁。闷油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篮子,没说话,只是伸手,从旁边我们刚煎好准备当早饭的一盘鸡蛋灌饼里,拿了三个,用干净的油纸包好,然后连同我要拿给阿婆的水,一起放进了阿婆的竹篮里。
“这个…您拿回去吃。”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平稳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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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愣住了,看看篮子里的东西,又看看闷油瓶那张没什么表情却显得异常可靠的脸,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只是不住地点头,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一点水光:“哎…哎…好…好孩子…谢谢…谢谢小哥…”
闷油瓶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转身坐到桌子旁,准备吃他的早饭了,仿佛刚才只是顺手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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