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那堵厚厚的冰墙,裂开了一道缝隙。阳光艰难地透了进去。
奶奶显然对梨簇的状态变化感到欣慰。最后一天的行程,她特意安排得轻松而充满生活气息——去西湖边的老码头,坐摇橹船,穿行于里西湖的荷花深处,然后到湖心的小瀛洲喝茶,看风景。
清晨的西湖,薄雾如纱,轻柔地笼罩着远山近水。阳光穿透云层,在湖面上洒下万点碎金。我们租了一条稍大的乌篷船,船尾站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船工,慢悠悠地摇着橹。船桨划破平静如镜的水面,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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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梨簇没有再刻意远离人群。他被奶奶拉着,坐在了船舱靠中间的位置,旁边是二叔。他依旧沉默,但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如铁板,只是安静地看着船外缓缓倒退的景色。大片大片的荷叶如同碧绿的华盖,铺满了近岸的水域,粉白娇嫩的荷花亭亭玉立,在晨风中摇曳生姿,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偶尔有翠鸟从芦苇丛中箭一般射出,掠过水面,留下一圈圈扩散的涟漪。
胖子充分发挥了他“气氛组”的本职工作,指着远处苏堤上晨练的人群,开始发挥想象:“嘿!天真你看,那个打太极的老头儿,动作慢得跟树懒似的,胖爷我打赌他一套拳下来,够我吃三碗片儿川的!哎,那个跑步的小伙子,腿倒腾得挺快,就是姿势咋看着像被狗撵似的……”他夸张的描述配上挤眉弄眼的表情,终于成功地把二叔都逗笑了。
小花靠在船帮边,姿态闲适优雅,手里把玩着一把不知何时出现的湘妃竹折扇,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我身上。当我伸手去撩拨船舷边一朵开得正盛的荷花时,他忽然开口,声音清润含笑:“小心些,别掉下去做了荷花仙子的上门女婿。”他这话带着惯常的戏谑,目光却温和。
我被他调侃得耳根一热,还没反驳,旁边就传来黑瞎子懒洋洋的搭腔:“哟,花儿爷这是担心小三爷被水妖拐跑了?放心,有咱们小哥在呢,什么水妖敢靠近?”他墨镜后的脸转向船头独自静坐、望着湖面出神的闷油瓶,嘿嘿一笑,“是吧小哥?护花使者专业户!”
闷油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根本没听见。张海客坐在稍远的位置,闻言也只是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
梨簇坐在奶奶身边,一直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当黑瞎子调侃闷油瓶是“护花使者”时,他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飞快地扫过我,又迅速垂下,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奶奶似乎察觉到了,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低声说了句什么。梨簇身体微僵,随即又慢慢放松下来,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小船悠悠,穿过层层叠叠的荷田,终于抵达了小瀛洲。岛上绿树成荫,亭台楼阁点缀其间。我们在靠近“我心相印亭”的一处临水茶座坐下。古樟树的浓荫遮蔽了大部分阳光,只留下细碎的光斑在青石桌面上跳跃。湖风带着水汽和荷香拂面,送来阵阵清凉。
侍者端上沏好的明前龙井,碧绿的茶汤在白瓷杯中荡漾。奶奶心情极好,品着茶,看着湖光山色,轻声细语地给我们讲起她年轻时在西湖边的一些趣事。二叔也难得地放松下来,偶尔补充几句。
梨簇捧着一杯茶,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目光有些放空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似乎被这宁静的景色和奶奶温和的话语所感染,身上的尖刺软化了许多。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色。
胖子掏出他那像素感人的手机,开始咋咋呼呼地指挥:“来来来!最后一天了,合影留念!都精神点!老太太坐中间!大花,您别光顾着帅,往中间靠靠!小哥!别装深沉了,看镜头!天真,笑一个!别跟苦瓜似的!梨簇小朋友,抬头!对,就这样!黑爷,您能把墨镜摘了吗?张总,别板着脸,放松……”
在他的大呼小叫中,大家被强行凑到了一起。奶奶坐在中间,笑呵呵的。我和闷油瓶被胖子按在奶奶左右两侧,小花姿态从容地站在我身后一步远的地方,脸上带着温雅的笑意。黑瞎子咧着嘴,比了个俗气的剪刀手。张海客站在稍外侧,脸上是标准的商务微笑。梨簇则被二叔拉着,站在了奶奶另一侧闷油瓶的旁边,位置有些靠边。他显然不太适应这种场合,身体有些僵硬,对着镜头勉强扯了扯嘴角,那笑容生涩得像初学走路的孩子。
“咔嚓!”胖子按下了快门,将这混乱又莫名和谐的一幕定格。
拍完照,大家散开各自活动。黎簇似乎松了口气,独自一人沿着水边的栈道慢慢往前走,背影依旧显得有些孤寂,但步伐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防备。
我坐在茶座边,看着湖面发呆。刚才拍照时,小花站在我身后,那距离近得我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上的冷香,还有他目光落在我后颈上的那种存在感极强的注视。闷油瓶虽然沉默地坐在旁边,但在我被胖子推搡时,他的手极其自然地在我腰后扶了一下,稳住了我。还有梨簇那僵硬又努力配合的笑容……这一切都让我心里那团乱麻似乎又缠紧了一些。
正当我思绪纷乱时,一个略显生硬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喂。”
我抬头,梨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转了回来,手里拿着胖子那个破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似乎是刚才拍的照片。他别着脸不看我,耳根有些可疑的红晕,把手机往我面前一递,声音干巴巴的:“胖爷……让我给你看看……刚才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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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意外,接过了手机。照片拍得有点糊,背景也有些杂乱,但每个人的表情都捕捉到了——奶奶的慈祥,胖子的搞怪,解雨臣的优雅,黑瞎子的痞笑,张海客的“职业假笑”,闷油瓶万年不变的平静,还有……我旁边,梨簇那个僵硬又努力想扯出来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以及,我自己的表情——眼神有些飘忽,嘴角的笑容也带着点勉强和心不在焉。
“拍得……还行。”我干巴巴地评价了一句,想把手机递还给他。
梨簇却没有立刻接。他飞快地瞥了一眼照片,又迅速移开视线,盯着脚下的木板栈道,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带着一种别扭的认真:“……你这里……衣服领子……有点皱。”他伸出手指,极其快速地、带着点笨拙的力道,在我肩头靠近领口的位置,隔着薄薄的T恤布料,用力地按了一下,仿佛想把它抚平。那动作快得像被烫到,做完立刻把手缩了回去,指尖蜷缩着。
那一下按得有点重,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知轻重的力道。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点笨拙关怀的动作弄得一愣。低头看了看,T恤领口确实有点歪了。再抬头看他,他已经把头扭向了一边,只留下一个线条紧绷、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的侧脸,还有那微微起伏、泄露着紧张的胸口。
这一刻,阳光似乎格外温暖。湖风吹过,带着荷叶的清香。我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心底那沉甸甸的、名为愧疚和不安的巨石,仿佛被撬动了一小块,透进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亮。
“哦……谢谢。”我低声说,抬手自己整理了一下衣领。
梨簇没再说话,只是几不可察地、幅度极小地点了下头,然后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转身快步走开了。只是那背影,似乎比刚才轻松了一点点。
夕阳的余晖将西湖染成一片瑰丽的金红,粼粼波光如同撒满了碎金。三天的杭州之行,终于画上了句点。
火车站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巨大的电子屏上滚动着冰冷的车次信息。离别在即,气氛变得有些不同。
小花最先离开。他回北京,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早已等在站外。他走到奶奶面前,微微欠身,姿态优雅:“奶奶,我这就回去了,您多保重身体。”随即,他的目光转向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含着温润的笑意,如同春水映梨花,自然地张开双臂,“无邪哥哥,抱一下?下次见面,怕是又要等些时日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轻轻地拥入怀中。那拥抱短暂而克制,带着他特有的清冽冷香,一触即分。快得仿佛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告别礼节。只是分开时,他垂眸看着我的眼神,深得像是要把我吸进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沉的眷恋。
“走了。”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轿车,背影挺拔,步履从容,很快消失在车门后。
黑瞎子上前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大得我一个趔趄:“大徒弟,回雨村好好种地!别想太多!瞎子我滴滴业务繁忙,得去给首都人民送温暖了!回头有空去喜来眠蹭饭!”他哈哈大笑着,又朝胖子挤挤眼,然后对着闷油瓶的方向随意地挥了挥手,动作潇洒地转身,几步就融入了车站涌动的人潮,那身洗得发白的工装夹克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又格外不羁。
张海客推着一个小巧的行李箱,走到我们面前。他先是对着奶奶和二叔礼貌地颔首告别:“老太太,二叔,告辞。香港那边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然后,他转向我,脸上的笑容是标准的商务式,无可挑剔,却带着一种公式化的距离感。他伸出手:“小三爷,保重。喜来眠……经营有方。”他的手干燥有力,握手的力度适中,时间也恰到好处,仿佛在签署一份价值千万的合同。只是松开时,指尖似乎在我掌心极其短暂地、若有似无地划过一道微凉的轨迹,快得像错觉。他最后对着闷油瓶的方向,极其郑重地微微躬身,无声地行了一个礼,便转身走向了通往贵宾通道的方向,背影很快消失在明亮的灯光深处。
最后,是梨簇。
他背着一个简单的双肩包,站在离我们几步远的地方,沉默地看着站台上巨大的列车时刻表。二叔站在他身边,低声交代着什么。梨簇只是偶尔点一下头,目光依旧没什么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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