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得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不用!谢谢师傅!我筋骨好得很!您老歇着吧!”开什么玩笑,让他按摩,我怕我明天早上起来浑身骨头都得错位。
瞎子哈哈大笑,也不再逗我,自顾自地拿出手机,戴着耳机似乎在看什么视频,墨镜反射着屏幕的光,嘴角偶尔勾起诡异的笑容,不知道又在看什么不靠谱的东西。
夜渐渐深了。营地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从极远处传来的、被风声扭曲的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叫声,更衬得这片天地辽阔寂静。屋内的暖意和等待的焦灼感让人有些昏昏欲睡。我强打着精神,眼皮却越来越重,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耷拉。
“困了就先睡,”黑瞎子的声音传来,难得的没有太多戏谑,“极光来了我叫你。放心吧,师傅我这耳朵,比雷达好使。”
他的保证莫名让人安心。我含糊地应了一声,意识终于抵抗不住疲惫和温暖环境的侵袭,陷入了半睡半醒的混沌状态。身体放松下来,感官却似乎变得更加敏锐,能听到窗外极其微弱的风声,能感觉到地暖持续传来的恰到好处的温度,甚至能隐约听到旁边黑瞎子平稳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就在我几乎要彻底沉入梦乡时,感觉有人轻轻推了推我的肩膀。
“大徒弟,醒醒,来了。”
黑瞎子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就在耳边。
我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睁大了眼睛:“来了?在哪儿?”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向玻璃穹顶。
几乎就在同时,我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也嗡嗡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金主花”。他果然怕我睡着,特意打电话来叫我。
我手忙脚乱地刚要接电话,目光却被头顶的景象彻底捕获,呼吸刹那间屏住了,手机从掌心滑落掉在柔软的地毯上也毫无察觉。
只见原本墨蓝色、缀满钻石般星辰的天幕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极其淡薄的、如同轻纱般的绿光!它起初是那样羞涩而微弱,仿佛只是天空不小心沾染上的一抹水彩,若有若无地飘荡在北方低空。
但就在我凝神注视的短短几秒内,那抹绿光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般,开始流动、增强、变幻!它以惊人的速度变得明亮起来,颜色也从最初的淡绿逐渐转化为一种晶莹剔透、充满魔力的翠绿色!它不再满足于一丝飘带,而是舒展开巨大的、无形的翅膀,化作一条横贯天际的、波光粼粼的光之河流!
更多的光带从虚无中诞生,加入这场夜空的神之舞蹈。它们不再是单一的绿色,边缘处开始晕染出梦幻的紫色和淡淡的粉红!这些绚丽的光带如同被无形巨手挥动的、巨大无比的霓虹绸缎,在天幕上优雅而迅疾地流淌、扭动、旋转、跳跃!它们变幻莫测,时而如瀑布倾泻,时而如漩涡翻卷,时而如薄纱轻拂,时而如烈焰燃烧!
整个天空都变成了它的画布!璀璨的星辰在这宏大而绚丽的表演面前也黯然失色,成了卑微的陪衬。光芒是如此强烈,甚至将下方覆盖着冰雪的黑色苔原都映照得一片幽幽发亮,我们的玻璃屋也沐浴在这片流动的、梦幻般的光辉之中,内部的一切都染上了不真实的色彩。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仿佛目睹了宇宙的呼吸,窥见了神灵的梦境。任何照片、视频都无法还原其万分之一的壮丽和动态的冲击力!那是来自遥远太阳的带电粒子与地球磁场碰撞出的、最盛大、最辉煌的烟花表演,是自然之力谱写的最壮美的诗篇!
我张着嘴,心脏狂跳,血液奔涌,整个人被一种近乎敬畏的激动情绪淹没,呆呆地仰着头,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贪婪地用眼睛记录下这永生难忘的一幕。
“啧,运气不错,强度很高。”黑瞎子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叹。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仰着头,墨镜下的目光想必也映照着这漫天流彩。
手机还在脚下地毯上执着地震动着,屏幕上“金主花”的名字不断闪烁。我这才猛地回过神,慌忙捡起手机接通,眼睛却还死死盯着天空。
“无邪!看到了吗?”小花清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里似乎还有苏万压抑不住的惊叹声。
“看……看到了!太……太他妈好看了!”我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词汇量在此刻显得如此贫乏。
“嗯,很美。”小花的声音里也带着笑意,“好好欣赏。”他体贴地没有多说,很快挂了电话。
几乎同时,我听到隔壁玻璃屋传来胖子兴奋的鬼哭狼嚎:“我滴个老天爷!啊啊啊!天真!小哥!看见没!值了!这趟太值了!!”他的大嗓门穿透玻璃,在寂静的荒野里显得格外清晰。远处似乎也隐隐传来了其他玻璃屋里游客的惊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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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这景象激动得手足无措,终于想起带来的相机:“相机!我的相机!”我扑到床头,抓起那台专业相机,手忙脚乱地调整参数,对着穹顶之上那流动的极光按下快门。咔嚓咔嚓的快门声不绝于耳。
黑瞎子看着我激动的样子,低笑一声,也凑了过来。他极其自然地把下巴搁在我一边肩膀上,脸颊几乎贴着我的脸颊,手指着镜头:“哎,大徒弟,光拍景多没意思,来,给师傅和这绿窗帘合个影!”
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上,让我猛地一僵。这距离太近了!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一种说不清的、属于他自身的凛冽气息。我下意识地想躲开,却被他从后面半环住,动弹不得。
“别动别动!构图歪了!”他理直气壮地说着,一只手甚至绕过我的肩膀,按在了我握着相机的手上,调整着角度,“笑一个!哎呀,极光下笑得多好看!”
我被他弄得浑身不自在,脸上有点发烫,但又挣脱不开,只能僵硬地对着镜头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咔嚓几声,几张极其尴尬的、几乎是脸贴脸的“合影”就这么诞生了。
拍完他还嫌不够,又强行把我转过来,用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对着我们俩和头顶流动的极光背景。“来来来,自拍几张!茄子!哦不对,应该说……北极光!”他笑得极其灿烂,露出一口白牙,完全不顾我的挣扎,强行搂着我的脖子,脑袋紧挨着我的脑袋,对着镜头比着俗气的剪刀手。
我被他折腾得没了脾气,加上极光带来的兴奋感还没退去,半推半就地也跟着他拍了好几张搞怪,主要他搞怪,我表情管理失控了的合影。手机屏幕里,我们俩的脸挤在一起,背景是流光溢彩、变幻莫测的绿色光带,画面诡异又……有种难以言喻的鲜活感。
闹腾了一阵,极光的强度开始逐渐减弱,光带变得稀疏,颜色也淡了下来,如同盛放后的烟花,缓缓消散在天际,最终只留下一抹淡淡的、如同云雾般的痕迹,以及重新变得清晰起来的璀璨星河。
一场宏大演出的落幕,留给观众的是无尽的回味和心灵上的震撼余波。
极致的兴奋和激动过后,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高度集中的精神和之后和黑瞎子的闹腾几乎抽干了我最后一丝力气。我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眼皮有千斤重,身体软得像煮过的面条。
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躺回床上的,只记得最后的感觉是身体一歪,脑袋靠上了一个结实而温暖的“垫子”,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烟草味和属于黑瞎子的独特气息。那气息莫名让人安心,像某种坚固的依靠。我下意识地像八爪鱼一样扒拉住这个“暖源”,寻找最舒服的姿势,嘴里含糊地嘟囔了句什么,可能是“别吵”,也可能是“相机收好……”,然后意识就彻底沉入了无边无际的、温暖的黑暗之中,连梦都没有来得及造访。
恍惚间,似乎听到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奈和一丝宠溺的低笑,然后有一条沉重的、带着体温的毛毯轻轻盖在了我身上,将我连同我扒拉着的那个“暖源”一起裹紧。窗外,冰岛的极夜静默无声,只有亘古的星辰温柔地注视着玻璃屋里依偎熟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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