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起方才一闪而过的迅猛之物,浓黄毛发间夹杂着几缕黑色花纹,看着······似乎有一些眼熟······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猛然划过盛郁离的脑海,他骤然双眼瞪大,惊道:“是寅客!”
师寒商疯了吗,身边连一个侍卫都不带,竟就敢孤身一人追猛虎?!
当真是为了在陛下面前邀功,连命都敢豁出去了!
忽而想起秋猎开始前,师寒商曾对他大放过的厥词,盛郁离忽觉头上青筋一跳,忍不住想:师寒商这厮,不会当真是为了当时的一气之言,这才连性命安危都敢不顾,也要压他一筹吧?
盛郁离又惊又怒,下意识向前几步,却又本能的想:那又与我有何关?此乃皆是师寒商自作自受,若是他被老虎吃了,我也应当高兴才是!
骤然策马转身,他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
可若师寒商当真被老虎吃了······
脑海中天人打架半晌,盛郁离骤然发出一声怒吼,终究是身体比脑子先快了一步,猛地一锤大腿,拉起缰绳策马追了上去!
啧,他只是怕若有朝中大臣出事,陛下会降罪责罚而已!
仅此而已!
眼前的场景不断更迭,两边树木向身后倒去,师寒商强作镇定,视线锁紧前方的明黄踪迹,腹中的疼痛却已然到了一种翻江倒海的地步,沉闷且不规律。
这腹痛实在是来的太过突然又猛烈,不似前几日那般微弱,还可以忽略,今日的痛,是连着肋骨都隐隐发酸的胀痛,不断这么着他本就紧绷的神经······
师寒商有意放慢一点马速,可是眼前一阵阵发黑,双手亦是发软无力,他拉不动缰绳,只能眼睁睁看着“绛雪”发了狂,将他不知带向何处。
好不容易有痛意缓和之势,师寒商盔甲内的里衣都已快被冷汗浸透,他抓紧机会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力气,刚一拉起缰绳,腹中却忽而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似有针扎一般!
师寒商拉缰的手猛地一颤,不受控制地向上用力一抬,“绛雪”受了惊吓,瞬间发出一阵高昂慌乱的“吁——”,一时失了方向,竟转头就往一条从未走过的林间小径冲去,越跑越快!
师寒商被颠的头晕目眩,胃内翻江倒海,又有泛呕之意,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在马上稳住身形,连忙安抚道:“绛雪!停下!吁——”
苦苦追寻的猎物早已不知所踪,而师寒商此刻也早已顾不上这些身外之物了。
他自认为他此人做事,一向一往无前,从不曾回头罔顾,可如今小腹坠痛感无比明显,竟让他难得地生出了一点反悔之意,想着若是没有逞能来追那猎物,此刻是不是就不会如此狼狈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按于痉挛的小腹之上,他竟真有种,觉得自己今天会就此亡于此地的感觉。
当真是······天不遂人愿······
师寒商轻叹一口气,强撑着直起身来,侧身抓住“绛雪”的鬃毛,如寻常马场小憩时一般,替它抚顺打结的毛发,动作温和有力,也逐渐抚平烈马慌乱的心······
“绛雪”这才似乎有所平静,缓缓减下速来,喉咙中发出一阵阵嘶哑的咕隆低吼,终于慢下了脚步。
“好孩子——”师寒商咬着苍白的下唇,终于长舒一口气,全然未有发现身后一直紧紧跟随的身影。
直到“绛雪”彻底在一处空旷草地停下脚步,师寒商已然痛到满面煞白。
盛郁离亦拉缰停下了步伐,在离师寒商一尺处的距离,剑眉紧蹙。
对面的青葱草地之上,一人一马姿容绝尘,迎风伫立,马上之人腰窄而紧实,长腿修长而柔润,立于夕阳之下,宛如天神一般,乃是与平常一般的光风霁月。
可盛郁离还是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师寒商一向笔挺修长的身姿,在此刻竟有一丝“含胸驼背”,一向高高扬起,被他嘲讽为“爱拿鼻孔看人”的头颅,也似乎垂下许多。
骨节分明的手指撑在马背之上,指节蜷起泛白,盛郁离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竟觉得师寒商的身体正在轻轻颤抖······
盛郁离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上前去询问几句,可他本身就不是会嘘寒问暖的性子,更别提面前之人,乃是他自幼争到大的死对头。
他原意便只是来看看师寒商死没死,如今看他无事,也自当没趣离开才对。
正想着,盛郁离刚准备转身,却忽见对面人身形微动,竟一条腿跨下了马背,似是想要下马。
那背影有些摇晃不稳,覆在马背上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动作极慢极缓,不似平常般利落迅速,落身时,还有一瞬间瑟缩······
盛郁离骤然瞪大眼睛!
师寒商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下腹蓦然一阵绵密的刺痛,便腿一软,难以抑制地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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