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在宫门前戛然而止。萧天澈与杨景曦甚至来不及多做整理,便凭着身份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径直来到了萧天宸处理政务的御书房。
内侍通传后,两人快步走入。萧天宸见他们去而复返,且神色间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与郑重,不由放下朱笔,诧异道:“天澈,景曦,你们这是何事如此急切?”
萧天澈深吸一口气,看向杨景曦,示意由她来说。杨景曦上前一步,敛衽一礼,声音清晰而沉稳,却带着一种足以撼动现有秩序的力量:“皇上,臣与王爷方才巡查医学堂义诊点,遇一事,感触极深,思得一策,或可解天下贫苦百姓‘病无所医、医无所药’之困局,事关重大,不敢延误,特来禀明皇上!”
萧天宸见她如此郑重,神色也肃然起来:“哦?景曦有何良策,速速道来!”
杨景曦不再犹豫,开始将她深思熟虑后的“医疗保险”构想,用最详尽、最直白的方式娓娓道来:
“皇上,今日臣见一老妇,其孙患病,义诊诊断明确,药方亦开,然区区一两半银子的药费,于其家而言却如山之重,竟无力支付,只能眼睁睁看着孙儿病体沉疴。”她先以实例切入,瞬间抓住了萧天宸的心。
“由此,臣思及,义诊可免诊金,却免不了药费、以及日后若遇重症所需之手术、长期调养等花费。对于贫寒之家,一旦有人罹(lí)患重病,往往意味着倾家荡产,甚至家破人亡。”她剖析着残酷的现实。
“故而,臣构想,或可设立一种‘医社互助金’制度。”她引入了核心概念,“此制度,不强制天下百姓缴纳,全凭自愿。愿意参与者,可依据自身经济情况,每年向官府指定机构或朝廷认可的民间医社,缴纳一笔固定的、数额较低的银钱,比如几十文至数百文不等,贫者少缴,富者多缴以作善举。朝廷亦可注入部分初始资金,以示倡导与支持。”
她详细解释运作方式:“所有缴纳银钱者,皆记录在册。当其本人或其直系亲属生病,前往官府指定机构或朝廷认可的民间医社或皇家医学堂及其下属义诊点看诊、抓药、乃至……日后若有必要,在医学堂内住院治疗时,”她特意强调了“住院”这个概念,为未来的发展留出空间,“其所产生的所有医药花费,在核实之后,可由这‘互助金’中,支付其中一半!”
她看着萧天宸骤然亮起的眼眸,继续抛出更具震撼力的条款:“此外,为彰显朝廷优抚将士、鼓舞军心,凡现役或退伍军人之父母、妻儿,凭军中凭证,若参与此互助金,其中的一应医药花费,无论诊金、药费、住院费用,皆只收取十分之一!其余九成,均由互助金承担!”
杨景曦最后总结其意义:“皇上,此策若行,其利有三:其一,聚沙成塔,以众人之力,共担疾病风险,使参与之中的贫寒百姓,遇病不至于立刻陷入绝境;其二,减轻朝廷直接赈济之压力,变‘输血’为‘造血’,引导民间互助;其三,优抚军属,可极大安定军心,激励将士为国效死!此乃藏富于民、稳固社稷之长策也!”
整个御书房内,寂静无声,只有杨景曦清越的声音在回荡。萧天宸和萧天澈都彻底被她这番超越时代的宏大构想所震撼!
萧天宸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回踱步,脸上充满了极度震惊、狂喜与深思交织的复杂神情。他作为帝王,太清楚这个策略一旦成功推行,将意味着什么!这不仅仅是医术上的仁政,更是深谙人性、洞悉社会运行规律的顶级国策!
“妙!妙极!旷古烁今之良策!”萧天宸终于停下脚步,抚掌大喝,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景曦!你……你真是上天赐予我天启的瑰宝!此策之精妙,远超朕之想象!不强制,凭自愿,顾及民力;分摊药费,直指痛点;优抚军属,更是深得朕心!如此一来,朝廷无需投入巨资,便能撬动民间力量,解决困扰历代王朝的民生大难题!好一个‘互助金’!好一个‘集众人之力,共御风险’!”
萧天澈亦是心潮澎湃,他看向杨景曦的目光充满了无以复加的骄傲与爱慕,接口道:“皇兄所言极是!此策若成,必将使我天启民心凝聚,军心稳固,国力大增!曦儿此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得到了皇帝和睿亲王毫无保留的赞同与盛赞,杨景曦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她趁热打铁道:“皇上,此策欲行,医学堂现有规模恐难支撑。尤其是‘住院’一环,需有专门场所,供重症或需要观察之病患居住疗养。臣恳请皇上,下旨工部,于医学堂附近择地,加盖‘住院楼’,并相应扩大医学堂整体面积,增设更多诊室、药房,以应对日后可能大增的病患需求。”
“准!朕即刻下旨!”萧天宸毫不犹豫,雷厉风行,“不仅要盖住院楼,医学堂整体规制都要提升!李忠!”
“奴才在!”总管太监李忠连忙应声。
“传朕旨意,命工部即刻勘测选址,紧邻皇家医学堂,兴建住院大楼及附属设施,扩大医学堂规模,一应银钱由朕的内帑(nú)和户部共同支应,务必尽快动工!不得有误!”
“奴才遵旨!”李忠领命,匆匆而去。
萧天宸看着杨景曦,目光中充满了感慨与感激:“景曦,今日你不仅献上治国良策,更指出了朝廷施政未曾顾及之处。朕,代天下有望受惠于此的百姓,谢谢你!”
杨景曦连忙躬身:“皇上言重了!此乃臣分内之事。能以此微末之技,为朝廷、为百姓略尽绵薄之力,是臣的荣幸。臣,代那些未来可能因此策而获得生机的百姓,叩谢皇上隆恩!”
御书房内,帝、王、公主三人,因为一个划时代的构想而心潮起伏。一项注定将深刻改变天启王朝医疗格局乃至社会生态的宏伟计划,就在这番对话中,正式拉开了实施的序幕。阳光透过窗棂,照亮了三人坚定而充满希望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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