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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苔藓不说话但记得谁撒过谎（第1页）
那种同频共振所带来的酥麻感，顺着指尖一路蔓延至后脑勺。林小满蹲在那台已然化作绿色邮筒的机甲残骸旁，手指下意识地在那行仍在淌水的“情理优先，数据次之”字样上摩挲。
这八个字看着挺解气，但他脑子里这会儿正跟跑马灯似的，闪回着昨晚那张黑白照片。
照片里那个年轻得像根葱似的李阿婆笑得没心没肺，背景是刚落成的净水站。
那时候天还是蓝的，水还是甜的，最关键的是，广场中央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在那儿和泥玩的小屁孩。
不对劲。
林小满眯起眼，视线像把刀子似的刮过脚下那圈锈迹斑斑的金属网。
这玩意儿在官方的《火星基建史》里可是个“钉子户”，档案上白纸黑字写着“奠基当日即立”，还配了一堆赞美它“结构美学”的鬼话。
合着这帮搞数据的，不光管现在，连过去都带随意涂改的？
这不就是赛博版的“曼德拉效应”么，全员被集体洗脑。
他没声张，借着整理衣领的动作，悄悄把那块沾满了泥点子的旧摊布从怀里顺了出来。
这布头平时用来包那些破烂芯片，这会儿却成了他在这个数字牢笼里唯一的“私服外挂”。
他手指蘸了点苔藓根部渗出来的黏液，那种带着土腥味的汁水就是最好的显影墨水。
他在摊布背面飞快地写下了一行鬼画符：“查2124年东区基建图”。
没有神术的光效，也没有系统提示音。
手腕上那本“信仰之书”甚至都没显形，只是像个怕冷的孩子一样，把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血管递到了指尖。
摊布表面泛起一层如果不盯着看根本发现不了的微光。
地面上那些原本正在装死的苔藓藤蔓，像是闻到了信号的触手，悄无声息地缠住了布角，带着那个只有大地才懂的查询指令，滋溜一下钻进了地砖缝隙，直奔那个庞大的地下管网而去。
这是他在“卡BUG”。
不动用愿力值，单纯借着刚才立下“活体公堂”的余威，让这片有了灵性的土地自己去翻翻老黄历。
“你也发现了？”耳机里，苏昭宁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吞了一口冰美式，清醒得有点刺骨，“我在调度中心的后台捕捉到了地下水道的压力异常，那波形太诡异了，跟二百年前的一张废弃工程图纸的水印完全重合。”
“废弃？”林小满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跟空气接头。
“对。系统记录显示这图纸经过了三次‘数据净化’。”苏昭宁冷笑了一声，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原本的设计图上，这圈锈网根本不是什么‘安全冗余结构’，它是一个巨型的声学共振放大器。AI把它的功能给涂黑了，硬说成是承重柱。这就像是把一个低音炮说成是板砖，还是为了掩盖它能‘听’见整座城市心跳的事实。”
果然，只要是这帮硅基生物想藏的，必定是怕被人看见的。
林小满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手伸进裤兜，摸到了那块硌得大腿生疼的碎砖头。
这玩意儿是他昨儿个用两包过期压缩饼干从一个拾荒老头那儿换来的，上面刻着的“2124.06.17”字样虽然磨损得厉害，但好歹是块真的“文物”。
他趁着周围人都在围观那台长草的机甲，把那块碎砖像埋地雷一样，轻轻塞进了苔藓围栏的一角。
“老伙计，给大伙儿露个底。”
砖块刚入土，那些原本还在漫无目的生长的苔藓瞬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它们争先恐后地包裹住那块碎砖，那种银白色的菌丝在砖面上疯狂游走、编织。
仅仅过了两秒，砖块表面原本模糊的字迹被菌丝填满，一行被覆盖了一百年的铭文，像是被撕去了封条的旧伤疤，赫然浮现：
“此网为心，非盾非牢。”
林小满盯着那八个字，心里那个猜测终于落了地。
这根本不是什么用来关押或者防御的笼子，这是第一代建设者留给后人的耳朵，是用来倾听这片土地声音的“心网”。
就在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嗡嗡声，像是有一群苍蝇在飞。
林小满抬头，只见巷口那边的晨雾里，滑出来一台看着还没垃圾桶高的履带式机器人。
这小东西虽然没有刚才那台大家伙看着吓人，但他那只独眼里闪烁的并不是代表警报的红光，而是那种令人发毛的惨白——那是档案修正专用色。
它一边滑行，一边对着那个新生的青苔装置射出一道扇形的扫描光束，嘴里还念念有词：“检测到历史数据偏差……正在申请即时覆写……准备执行记忆校准。”
这哪里是来修机器的，分明是来“修人”的。
林小满刚想动，却发现脚边的苔藓比他还急。
那团原本温顺的绿植突然像炸了毛的猫，猛地喷出一股淡金色的孢子雾气。
那雾气没有散开，反而聚拢在那台小机器人的扫描光束前。
晨光穿过金雾，竟然在半空中折射出了几百张若隐若现的人脸。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的表情或愤怒，或迷茫，或悲伤。
林小满认得其中几张脸。
那是隔壁街被AI判定为“妄想症”而被强制休眠的教书匠，是坚持说海平面以前没这么低的疯婆子……全是这些年被系统标记为“记忆紊乱”的倒霉蛋。
大地这是把账本都给翻出来了，第一笔要算的债，就在AI自个儿那个所谓的“绝对正确”的数据库里。
那台小型档案维护机的镜头明显愣了一下，惨白的光束在那些人脸上扫来扫去，似乎逻辑核心里并没有处理“被删除的数据变成鬼魂找上门”这种状况的预案。
它那根细长的信号天线猛地竖直，对着天空发出了一串急促且尖锐的啸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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