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也不在这儿,控制长舍主人的另有其人,护卫也只是行使护卫指责而已。
眼看那年轻人呼吸急促,渐渐无法直腰,岳莲楼和栾秋先后尝试,铁圈精铁打制,难以破坏。
“我来。”掌门人忽然说。
他左右手各执一把铁斧,刃上有缺口,斧柄又破又烂。
手腕一振,他紧握斧头,面对长舍主人。
一直兴高采烈眺望的李舒愣了。
“俺们掌门人疯了!”他跳下树,不顾腰上疼痛,奋力往台上奔跑。
岳莲楼和栾秋齐齐出手,想制止少年。
两把沉重的、破损的斧子,不可能劈开紧贴皮肤的铁圈!
要是动手,只怕长舍主人立刻就身首分离。
长舍主人跪在掌门人面前,平静、镇定。他面朝少年仰起脖子,闭上眼睛,像一只等待行刑的鸟儿。
少年武功平平,斧头在他手里,却似是生出千钧重量,挥动中有令人齿寒的风声。
金属相撞。斧子一左一右,横着砍向长舍主人脖子!
李舒人生头一回害怕见到死亡。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铁圈当啷落地。
缺口的斧子停在长舍主人颈上,连他的皮肤都没有碰到。
被砍断的,只有铁圈。
密雨之中,那少年收起斧子,仿佛刚刚破坏的只是一根长歪的枝条,而不是在场所有江湖人都束手无策的东西。
他把斧子挂回牛背,把长舍主人拉起身,看着他双足笑道:“怎么不穿鞋子?”
长舍主人怔怔摸着自己脖子,他终于能够开口,声音嘶哑:“……你居然真的来救我了。”
李舒从指缝中露出眼睛。
在场所有江湖人全都目瞪口呆。
“孩子!”岳莲楼腔调都变了,“你师从何人?!”
少年把自己的笠帽戴在长舍主人头上,想了想回答:“张福和他老婆刘氏,是路过我们村、吃过我两顿饭的老头老太。”
岳莲楼:“……你听过吗?”
栾秋只能怔怔摇头。
岳莲楼:“你们听过吗?”
所有人都摇头。就连自问通晓大瑀所有江湖门派的岳莲楼,也无法立刻想起这两个平凡平庸到难以记忆的名字,代表的是什么样的绝世高手。
少年露的这一手功夫,没有极高深内力和精巧的控制,绝无可能完成。
明夜堂的帮众看掌门人,那目光已经不是一般的崇敬可以概括。
“不愧是一牛派!”人们纷纷议论、赞扬、惊叹。
少年什么都没听进耳朵里。老牛静静站着反刍,他从牛背包袱里拿出一双草鞋,冲长舍主人笑着晃晃:“正巧,我给你备了一双。”
长舍主人也不扭捏,坐在牛背穿鞋。掌门人坐在他身边,俩人与这混乱场地格格不入,高兴地聊着分开后各自发生的事情。
岳莲楼今夜出现并非偶然。
明夜堂上个月在沈水里发现了一具浮尸,看手脚标记,像是慧光长舍的主人。但慧光长舍不承认。
“我好奇心起,便查了一下。”岳莲楼冲栾秋勾勾手指,示意栾秋靠近,“慧光长舍很有钱,但它的信众绝大部分不是有钱人家。”
“是谁在背后扶持慧光长舍?”栾秋直接问。
岳莲楼赞他利落:“查不到,钱银来源非常神秘。唯一能肯定的,不是朝廷里的人。”
“江湖上的门派?”栾秋想了想,“江湖上有钱的,又唯恐天下不乱的,除了明夜堂还有谁?”
岳莲楼揽着他肩膀:“你对我们有很多误会啊。什么时候有空喝酒,咱们彻夜聊聊?”
他提议栾秋及眼前的江湖人都和自己一起行动,今夜就把慧光长舍老巢掀翻,做件好事。
“沈水那浮尸,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都算太过客气。慧光长舍死了这么重要的人却不承认,还专程找了个假的来伪装,身形、身高和姿态确实十分近似,但为什么死了主人还这样淡定?其中必定有些好玩……不是,有些险恶事情。”岳莲楼振振有词。
栾秋想到李舒最喜欢凑这种热闹,回头去找他。
树下空空,只有一张卷曲的榕树叶子被木条钉在树干上,划拉着几个大字:我出去玩玩。
李舒在雨里又跑又跳,很快没了力气。他捂着腰侧躲在屋檐下,十分懊恼。
栾秋肯定会跟岳莲楼一起行侠仗义,但他却不能让岳莲楼看到自己,只能远远躲开。
伤处隐痛,他掏出怀里的果脯瓜条塞了满口,暗暗怨栾秋不管自己,只顾江湖大义。
雨夜的路上没多少人,李舒耳朵一动,听见不远处传来琳琳琅琅的细碎声音。
一个肥硕圆球骑在瘦马上,晃晃悠悠往这边来。
那马走得艰难,马上的人左手举着金灿灿的伞,右手正翘着兰花指,小声哼仙门最近流行的小曲儿《好意春》。颈上、腰上、手上,还有马儿身上,全是哗啦乱响的饰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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