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刀碰撞,发出剧烈的火花,北戎可汗察觉到李建深的右手在微微颤抖,不免得意一笑。
他猜的没错,他的右手果然使不上力气。
手上愈发用力,眼角瞥见帐外一抹衣角,北戎可汗怒目吼叫:
“阿木勒,带上你的人赶紧突出包围,找到霍苏,叫他在原地死守,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过来,否则我砍了他!”
霍苏是他最为信重的儿子,此刻正率军驻守石溪,那里是北戎与大周的边界地带,对北戎十分重要。
一声应和之声响起,北戎可汗阴翳的眼注视着李建深,飞快瞥一眼他发颤的右手,冷笑道:
“上次差点砍下你的右臂,还以为你当真活不成,如今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还来送死,那就怪不得本汗!”
说着,刀刃一歪,擦着李建深的铠甲直往他脖颈过去。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笑便猛地一窒,低头,明晃晃的刀刃已经刺穿了他的心口。
血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浸红了金丝织就的鹿皮靴。
“大汗——!
帐内还活着的北戎人高声大喊,不要命一般冲过来,拿刀往李建深身上砍去。
然而还未靠近,便被大周士兵砍杀。
李建深提了北戎可汗的首级往帐外一丢,北戎军士见了,无不震惊,军心溃散。
不过一个时辰,这场仗便结束。
李建深站在雪地上,不去管身上的血迹,不过两刻,风雪里便出现一对人马,领头的恰是檀风。
他下马跪地:“殿下,阿木勒及一干他带出的北戎士兵全部伏诛,一个不留。”
“嗯。”
此时,那门客被人带上来按在雪地上,因为怕他自戕,身上捆了绳子,嘴里塞着厚厚的棉布。
门客惊恐未定,以为李建深必定要问自己关于卢家的事,谁知他一个字未提,只淡淡地开口:
“你方才在那帐中,说要去捉谁?”
方才他那一脚已经将门客踹个半死,如今被寒雪一冰,门客难受的直打颤。
他有些不懂,李建深应当认出自己是卢家的人,却半点不震惊,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只顾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王娘子的安危难道比卢家背叛大周一事还要紧?
李建深似乎也没想要他的回答,说了句话,便转身离去。
……
远在千里之外的端州府宅,卢听雪正身着金丝团花的狐裘坐在正堂里翻书,她自李建深出征后便自行回家。
若事情顺利,大周将不复存在,她再呆在长安也没什么用处。
坐在他对面的是如今卢家的当家人卢二郎,正用茶盖推开沫子吃茶。
屋内烧着炭火,暖意正浓,两兄妹对坐,倒也宁静和谐。
“派去北戎的人也该回来了。”卢听雪翻了一页书,忽然开口说道。
卢二郎呷了口茶,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子,“三娘似乎比我还着急。”
听他似有嘲讽之意,卢听雪将书放置在手旁茶几上,“既然上了贼船,回不来了头,若不能胜,船覆之时,我也难逃一死,自然要急一些。”
卢二郎一撩衣摆,双腿交叠,笑道:
“三娘错了,你不是上了贼船,而是你本身就是贼里的一员,当年是,如今也是。”
这话说得扎心,卢听雪面色有些不好,但知道自己不能与他闹僵,便也没说什么。
卢二郎似乎甚少见她如此吃瘪的模样,不免将手臂懒懒倚在矮桌上,眉头一挑,满是好奇地问道:
“三娘跟了李建深去长安,怎得也没混个太子妃当当?”
见对面冷了脸色,才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哦,我忘了,李建深有太子妃,是个小吏之女,从小流落在外,长于市井,李建深对她很是爱重。”
他刻意放缓了音,将后四个字咬得极重。
他这个同父异母的三妹一向最是骄傲,对她‘情深一片’之人转头就爱上了旁人,还是个同她长相相似,且又处处不如她的低贱之人,即便她对李建深并无爱意,想必也不好受。
果然,卢听雪脸色更冷。
卢二郎瞧着有趣,欲要加把火:“李建深已死,要不阿兄派人将那小娘子抓到三娘你面前来,任由你处置,你也好出了这场气。”
“我劝阿兄莫要节外生枝。”卢听雪冷冷道:“你见着皇帝为李建深举行葬礼了么?”
卢二郎两手一摊,奇道:“他之前的所有消息都是你透给我的,这次也是,难不成出了纰漏?”
卢听雪重新坐下,转而看向窗户上的剪纸,正是二月里,年下的剪纸未除,满眼的红色望过去,仍是喜气洋洋的模样。
可她瞧着,却只觉得刺眼,这满眼的大红只让她想起自己夫君的鲜血。
她回过神来,望着卢二郎道:“我是亲眼看见他的将士披麻戴孝,纰漏自然谈不上,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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