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一声悠远而沉重的钟声,毫无征兆地从遥远的人族山门方向传来!
钟声穿透识海剧痛,像一根冰冷铁针刺入顾长生昏沉的意识。
那一刻,他仿佛又看见了兄长站在烽火台上敲钟的身影——铜槌落下时溅起火星,钟体震颤,余音久久不散。
与此同时,他那刚刚平息的识海深处,混沌莲池陡然翻涌如沸!
池水沸腾,蒸腾起大片乳白色的雾气,祭坛之上,那道属于兄长顾长鸣的残影,周身原本缠绕的九道“代承”锁链已尽数断裂,唯有最后一根,依旧死死缠绕在他的颈项之间,甚至勒入了血肉,隐隐渗出漆黑的血丝,散发出腐朽般的恶臭。
“七日之限,已尽。”
顾长鸣的残影缓缓抬起头,那双与顾长生如出一辙的眸子里,却没有半分情感,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
他隔着无尽时空,仿佛在对顾长生低语:
“你不来,我便……自己上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座混沌莲池开始逆向旋转!
池水倒灌,阴阳二气疯狂共鸣,发出类似琴弦崩断的尖锐啸鸣,那朵象征着“双莲并蒂”的阴阳净莲,第三片花瓣在剧烈的震颤中,彻底绽放!
七息调和的极限,在这一刻被强行突破到了十息!
但代价,随之而来!
识海上空,那刚刚崩碎的寿劫鸦再次凝聚,这是第十次展翅!
这一次,它不再啄食虚无缥缈的寿元,而是双翼一收,化作一道黑色的血光,直扑顾长生胸口,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心口精血之上!
刹那间,顾长生眼前一黑,体内那股刚刚还稳固如山的纯阳之气,竟如决堤江河般,几近紊乱!
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巨手攥紧,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噗——!”
现实之中,顾长生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单膝跪地,膝盖撞击岩石发出沉闷声响,一口灼热的金色血液自喉间狂喷而出,溅落在地,竟将脚下岩石都烧灼得滋滋作响,腾起刺鼻白烟,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熔化的腥烈气味。
“长生!”
夜琉璃脸色大变,她从未见过顾长生如此虚弱的模样。
她想也不想,挥手布下一道漆黑如墨的“魔心结界”,将顾长生牢牢护在其中,随即转身,凤眸含煞,冲着四方怒喝:“谁敢近他三丈?屠城!”
可她根本不知道,真正逼近顾长生的,并非外敌,而是来自他血脉最深处的兄长!
那一缕残念,已顺着被寿劫鸦咬破的心血缺口,沿着血脉逆行而上,悄然侵入了顾长生的神庭窍穴!
在他的识海边缘,一道完整的虚影,凭空凝聚。
正是顾长鸣。
他望着不远处,在莲池边因剧痛而微微颤抖的弟弟的背影,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
“你说不愿做囚徒……可你现在,已被太多人‘保护’成了笼中鸟。”
话音未落,顾长鸣的虚影猛然化作一道极致的黑光,无视了莲池的规则,朝着识海最核心的本源真灵,悍然刺去!
也就在此刻,万里之外,人族山门前,那名一直沉默凿刻着剑痕的老者,缓缓停下了手中的刻刀,抬头望天。
苍穹裂隙之中,那艘若隐若现的古老星舟,其上的神秘铭文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跳动,一层层泛起幽蓝光泽,如同沉睡已久的机械心脏开始搏动。
一道非男非女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
“契启三成五分……归墟回响已现……”
“外来之魂,逆溯黄泉……定契程序,启动。”
而在这场风暴的中心,顾长生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念,竟是回到了遥远的童年。
视野边缘迅速变暗,耳中嗡鸣如潮……可就在意识即将沉沦之时,一抹熟悉的气息自血脉深处升起,像幼年时哥哥牵着他走过雪夜的手——温暖、坚定,不容拒绝。
“哥……”
他嘴角牵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这次,换我等你。”
下一瞬,他的识海轰然炸开!
金与黑,阳与阴,两朵代表着极致力量的莲花,以前所未有的姿态同时怒放!
一道冰冷、浩瀚、不属于顾长生,也不属于顾长鸣的命令,自双莲交汇的莲心深处,骤然传遍整个意识空间——
“定契,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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