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檀将提在手上的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清粥和几样清淡小菜。
“苏姑娘,你生着病,吃些清淡的为好,这粥还温着,趁热喝些吧,至于阿瞻带回来的那些点心,太过油腥,你眼下脾胃脆弱,不适合食用。”
他语气寻常,好像只是随口说起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苏玉融为蔺瞻擦拭药膏的手一顿,看向他。
蔺檀目光温和,看向她时,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并未继续多言,只说道:“粥我放这了,你记得喝,不然会冷,我先出去把院里的鸡喂了。”
说完,也不等苏玉融回应,便起身径直走了出去,动作自然得仿佛是这个家的男主人,只是顺手做起一些琐碎的小事。
蔺瞻嘴角扯动,忍着戾气才没将那声“装模作样的贱人”骂出声。
将苏玉融哄骗到这个地方,还养了什么劳什子鸡,不就是为了找个牵绊让苏玉融长久地住下吗?就算他已经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可依旧不老实。
蔺瞻心想,当初在吴家村的时候,就应该悄无声息地将蔺檀掐死算了,如果不是怕苏玉融伤心,更加对蔺檀念念不忘,他真的会动手。
蔺瞻收回目光,心中躁郁不已。
苏玉融看着蔺檀离去的背影,他走得太快了,她本来想说喂鸡这种事情她自己来就是了,结果他已经走出去,她未来得及开口的话也卡在喉咙里。
待蔺檀一出去,苏玉融就伸手拍了拍蔺瞻的脸,接着合上瓷罐,说:“擦好药了。”
蔺瞻仍不动,她不得不伸手推了他两下,“你这样像什么样子……刚刚不是还说累的吗?快去吃个饭,洗漱一番,好好休息,之后不是还有别的考试,不能懈怠。”
搂搂抱抱不像话,还要贴到什么时候,她肚子饿,想去喝粥。
蔺瞻事前也不知道她生病了,他若知道,他便不会买那些油煎的小点心,病中的人吃不了这些,反而便宜了蔺檀,叫他跑来献殷勤,蔺瞻倒是想将他带来的那些东西一把掀了丢出去,可是怕苏玉融会饿。
“亲我一下吧。”
他突然低声说道。
闻言,苏玉融脸颊飞起两抹红云,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做贼似的飞快瞥了一眼敞开的房门,蔺檀走之前没有关拢,透过半开的缝隙,他的身影在院中隐约可见,见状,苏玉融更是羞得无地自容,她压低声音,瞪了蔺瞻一眼,“不要……你、你别胡闹。”
她一双杏眸,圆润又泛着盈盈水光,含怒瞪人的时候一点也不显凶悍,反而有种欲说还休的风情。
蔺瞻不依不饶,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将脸凑得更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他拉起她刚刚为他涂药的手,将自己手指挤进去,与她交缠,那双总是带着几分讥诮的眸子此刻漾着浅浅的水光,眼巴巴地望着她。
“疼疼我吧,苏玉融。”
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气音,丝丝缕缕钻进她耳朵里,痒痒的,“真的许久没见了,很想你,想得心口都发疼,考试的时候,一闭上眼,都是你的样子。”
说罢,蔺瞻曲起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挠了挠,带着一种小心翼翼,却又不加掩饰的勾引,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他倾身上前,将她牢牢笼罩。
苏玉融的心跳得飞快,像揣了只受惊的兔子,门外还有人,这实在太不合规矩,也太羞人了,可看着蔺瞻近在咫尺的,带着伤却依旧难掩秀美的脸,听着他软语央求,她心里坚守的那点底线又开始土崩瓦解。
她总是对他狠不下心。
“你、你别说了……”
苏玉融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声音细弱蚊蚋,抵在他胸前的手,力道不知不觉间又松懈了几分。
蔺瞻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可怜模样。他趁势又靠近了一点点,唇瓣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垂,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近乎蛊惑般地低语道:“就一下,好不好?没人会看见的……你忍心叫我失望么?”
苏玉融终究是拗不过他,她对他总是存着几分柔软的纵容。
她瞟了一眼房门,见蔺檀并没有往屋内看来,苏玉融便飞快地凑上前,在蔺瞻未受伤的那边脸颊上印下了一个轻吻,一触即分。
蔺瞻摇摇头,指指嘴巴,“我说的这里。”
苏玉融脸更红,瞪着他,可他就是不动,大有一种,她若不亲他,他就绝不会罢休的架势,苏玉融最后还是只能照做,低下头,碰了一下他的唇瓣。
亲完,她已经脸颊绯红,垂着眼眸,低声嗔怪道:“……好了,快起来吧。”
蔺瞻目的达成,心满意足,这才慢悠悠地直起身,脸上那火辣辣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心底漫上来的得意。
他伸手轻轻捏了捏苏玉融泛红的耳垂,低笑一声,转身朝屋外走去。
一出房门,傍晚微凉的风拂面而来,却吹不散他眉眼间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春风得意,他脚步轻快,甚至下意识地哼起了一段不成调的小曲。
蔺檀走去厨房,找了一圈,才在墙角找到喂鸡的饲料,用麻袋装着,打了结,他蹲下身拆开,而后用豁口的小瓷盆舀了一碗谷粒,转身准备出去喂鸡的时候,蔺瞻正好进来。
两个人一碰上,那股冷肃压抑的气息又再次蔓延开来。
蔺瞻懒漫地抬起眉梢,目光落在蔺檀绷紧的面容上,嘴角那抹愉悦的弧度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发上扬,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兄长怎么还在这儿?”
蔺檀想着要维持基本的体面,他不想在这儿里同蔺瞻吵架,弄得大家都难堪,可面对蔺瞻几次三番的挑衅,他终是没能忍住抬起头,目光如冰,直刺向对方。
兄弟二人的视线倏然相撞,明明没有实质,却仿佛有金铁交鸣之声炸响。
蔺檀满眼都是压抑的怒火,他冷嗤一声,道:“我为什么在这儿?阿瞻,你应该搞清楚一件事情,这个院子是我名下的,而你,才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外人。”
从小受礼法熏陶的君子即便盛怒之时也竭力维持着最后的风度,蔺檀漠然看着他,继续平声说道:“至于你方才的那些行径……”
蔺檀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掠过正房方向,语气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与怜悯,“靠着装痴卖乖,摇尾乞怜得来的一点关怀,便自以为能长久么?”
蔺瞻嘴角笑意一僵。
“苏姑娘心肠软,见不得人卖惨装乖。”蔺檀目光冷冷从少年身上刮过,“莫非你真觉得你靠这些手段得来的,是喜欢,是爱吗?不过是怜悯罢了,赏你两颗甜枣尝尝,就真的沾沾自喜地觉得自己得到了什么,瞧瞧你的样子多可怜,还有。”
他顿了一下,盯着蔺瞻如白瓷般碎裂的神色,一字一顿继续道:“就算我与她之间,确实受小人所迫和离了,可我至少真的与她做过夫妻,三书六聘,拜过天地,而你呢,蔺瞻,你有吗?”
语落,他轻轻笑了一下,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却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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