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顾云初已能在吴妈搀扶下,披着那件李自成不知何时吩咐人送来的半旧的灰鼠皮斗篷,在小小的后院中缓慢走动。
她走得很慢,脚步虚浮,大半重量倚在吴妈臂上,走几步便要停下微微喘息。
她总是停在那几株老梅前,仰头看着那些铁黑色的、指向灰白天空的枝干,久久不语。
目光悠远,不知在看梅花,还是在看梅花之外,那片被烽烟割裂的江山。
陈偏将的看守不曾松懈。
但日复一日,看着这个风一吹似乎就能倒下的女囚,每日大半时间仍在昏睡或静坐,走路需人搀扶,说话有气无力,那根名为“警惕”的弦,终究难以一直绷到最紧。
院中护卫轮值的规律、换岗时那短暂的空隙、墙角背风处年轻兵卒偶尔偷懒打盹的呵欠……
这些细微的漏洞,都被顾云初无声无息地刻入心底。
被俘的护卫们关在前院西厢,虽不得自由,但田见秀部军纪尚可,并未受虐待。
顾云初借着一次“病情似有反复,胸腹闷痛,需询问旧日护卫,家中曾用何种土方缓解”的由头,让陈偏将勉强同意了东厂赵头目和石柱兵中那位姓马的老卒来一趟后院。
见面时间很短,且有两名持刀兵卒一左一右守在门外,目光如炬。
顾云初半倚在榻上,裹着厚厚的棉被,脸色比纸还白,声音虚弱断续,问的也确是些民间偏方、草药性状。
赵头目躬身答得谨慎,马老卒则显得木讷寡言。
直到顾云初似乎气力不济,微微抬手,示意赵头目近前些,好看清她手中一份虚拢着的、并不存在的“药方样本”。
赵头目上前两步,弯腰。
就在他身形挡住门口兵卒视线的一刹那,顾云初的指尖,在粗糙的毡毯边缘叩击了数下——
快、慢、快、快、慢。
赵头目低垂的眼帘下,瞳孔骤然收缩!
但他面色纹丝未动,只是更加恭敬地低头,仿佛在仔细辨认“药方”,口中继续回答着不相干的话。
临走时,顾云初像是精力耗尽,靠在枕上,对一直沉默的马老卒轻轻叹了一声,气息游离:
“此地……山风凛冽,寒气侵骨。也不知南山向阳的那一面,往年这个时节,那些能止咳化痰的野枇杷叶,生得可还茂盛?记得……叶背的绒毛,若是密实,药性才好。”
马老卒一直佝偻的背脊几不可察地挺直了一瞬。
他猛地抬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陡然迸发出一道光,直直撞进顾云初平静无波的眼底。
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嘴角微微抽搐,最终,所有激烈的情绪被压成一句沙哑平板的话:
“今年雪少……向阳坡上的,应当……是茂盛的。”
时机,在十月二十日夜,猝然降临。
那夜无月,北风格外凄紧,呼啸着穿过院墙屋瓦,将檐角残存的几片枯叶卷得不知去向。
院中那几株老梅的枯枝在风中疯狂摇曳,相互抽打,发出“呜呜呜”的尖啸。
前院突然爆发出喧哗,起初是争执,很快演变成推搡怒骂,间杂着器物倒地碎裂的刺耳声响。
隐约能听见是看守的兵卒与今日负责运送一批冬储菜蔬进来的民夫发生了冲突,似乎是为了几筐冻坏了的萝卜归属问题。
混乱中,一名被押出来帮忙搬运的石柱兵“不慎”被卷入。
额角被飞起的扁担头“误伤”,鲜血顿时糊了半张脸,闷哼着倒地。
陈偏将闻讯赶到前院时,现场已是一片狼藉。
他脸色铁青,厉声呵斥,弹压双方。
一直在一旁试图劝解、急得满头汗的王书记,这时才得空凑到陈偏将身边。
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压低了声音,语速又快又急,带着明显的惊惶:
“陈将军息怒!息怒啊!
都是下面人不懂事……只是,只是方才小的押车过来时,仿佛瞧见……瞧见刘宗敏刘爷麾下的几骑探马,就在这附近转悠!
这会儿院里闹出这么大动静,若是、若被他们瞧见了,回去在刘爷面前歪歪嘴,说咱们这儿防务松懈、闹出内讧,借题发挥起来……
田将军面上,怕也不好看啊!”
刘宗敏!
这三个字像冰锥子,狠狠扎进陈偏将耳朵里。
田见秀与刘宗敏不睦,在营中早非秘密。
刘宗敏为人跋扈,其部下也多是骄兵悍卒,若真被他抓住田将军麾下治军不严的把柄,在闯王面前参上一本……
陈偏将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被寒风一吹,透心凉。
他不再犹豫,眼神一厉。
迅速点齐手下大部分兵卒,只留寥寥数人看守前后门户,亲自带着人,刀甲铿锵地冲出别院大门,朝着王书记暗示的方向疾步而去——
他必须立刻“巡查看究竟”,把任何可能的麻烦,都掐灭在襁褓里!
后院东厢,一直“沉睡”的顾云初,在前院第一声喧哗响起时,便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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