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羽思索了几秒,似乎是在判断他话中的真伪与分量。
随即,他脸上的讥诮慢慢收敛,身体放松,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裴助理倒是坦诚,没有推诿否认,看来是被小人害了。”他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推心置腹起来“不瞒你说,我在总部,看着是大少爷,可处处被那些老家伙掣肘,想研个新项目都被驳回了好几次。反倒是这清河市,虽然公司破败,但……真能做点事情出来,也好让老头子们看看我的本事。”他看向裴青宴,眼神里带着一种看待下属的真诚,“裴助理,你才学能力都比公司那帮人强多了,我还要向你多多指教呢。”
裴青宴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一丝动容,声音变得恳切庄重“少爷有此雄心壮志,自然谈不上向我指教,但我裴某必定竭尽全力,助您在此地站稳脚跟,做出一番成绩,让所有质疑者五体投地。”这话听起来像是客套的肺腑之言,又没做出什么实质承诺。
周子羽似乎很满意这个表态,也顺势说了几句类似“日后还需裴助理多多扶持”的场面话,气氛一时显得异常“融洽”。
就在这时,裴青宴仿佛不经意地滑动平板电脑,调出了一份新的供应链分析数据。
“说到扎根清河市,眼下倒真有一个机会,或许能成为少爷在此地立足的第一份‘业绩’。”他指向屏幕上一家名为“清河谷科技”的供应商数据,“这是唯一一家我司预付了全额货款,却延迟了三个月才交货,而公司竟然未收取任何违约金的供应商。”
周子羽挑眉,回忆道“刘经理提过,清河谷的老板是他同乡,所以给了些账期上的优惠。”
“同乡之谊,情有可原。”裴青宴语气平淡,手下却快调出了银行流水与海关记录,“但过去两年,清河谷共收到我司付款累计32oo万元。而海关数据显示,其同期进口的电容、电阻等核心原料金额,仅为22oo万元。”他顿了顿,指尖在另一个窗口轻轻一点,那是一份房产交易记录,“更巧的是,刘经理上个月全款购入的那套滨江豪宅,开商登记的法人与清河谷科技的实际控制人,是表亲关系。”
周子羽猛地合上自己的电脑,面前屏幕的微光映出他瞬间阴沉的脸色。
他想起在车间巡视时,刘经理那满脸堆笑、不断奉承“少爷英明,一眼就看出了关键问题”的模样,现在想来,每一句赞美都像是在引导他忽略维持公司运转的流水线下的藏污纳垢!
裴青宴早已洞察这一切,却故意留出空间,让他自己像个小丑一样去“现”、这种居高临下、仿佛老师看着学生犯错后再来指正的“教学”方式,比当面直接揭穿更让他感到难堪和愤怒!
就在周子羽的怒火即将作的边缘,裴青宴却适时开口,语气沉稳,带着一种解决问题的务实态度“少爷息怒,我刚刚便借着账款问题试探了他,我留着他,正是为此。他现在有把柄在我们手中,恐惧会让他比任何人都更卖力地去追讨清河谷的预付款,去挖出更深的问题。这是一步暗棋。公司也许需要清算重组,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需要尽可能多地挽回损失。这种人,用好了,就是撬开这些关联交易、追回非法利益最有效的抓手。让他去狗咬狗,比我们亲自下场,要干净、高效得多。”
然后将自己的电脑转向周子羽,调出一份新建的财务模型图。
“而且,公司目前的确病入膏肓,但并非无药可医。”他指尖划过几条陡峭的下行曲线,“我之前断言‘无药可救’,是基于它继续按现有模式运转的判断。但如果我们……主动换血,或许能搏得一线生机。”
周子羽眉峰一挑,身体微微前倾“说下去。”
“关键不在于挽救整个公司,”裴青宴放大模型中的一个模块,“而在于精准剥离还有价值的资产。清河谷科技这32oo万的资金漏洞,是毒瘤,也是机会。这个经理就是撬开这个缺口的唯一钥匙。”
他稍作停顿,让周子羽消化这句话的深意,继续道“我的方案是明面上,我们启动对清河谷的强制审计和债务追索,由刘经理‘戴罪立功’,全力配合追回款项。利用他贪生怕死、急于自保的心理,我们能最大限度地挽回损失。只要这部分现金流能够注入,至少能维持公司未来三个季度的基本运营,支付最关键的人员开支,稳住还没有流失的核心团队。”
“然后呢?”周子羽追问,眼中燃起丝丝兴趣。
“然后,利用这段缓冲期,进行业务瘦身和战略转型。砍掉所有不盈利的非核心业务,集中资源投入到您看好的那个高端定制化细分市场。虽然整体市场萎缩,但在特定领域,凭借我们尚存的技术底子和定制能力,未必不能杀出一条路。”裴青宴调出另一份市场分析简报,“这需要精准的刀法和壮士断腕的决心,但至少,比在一片沉没的泥潭里徒劳挣扎要强。”
周子羽沉吟不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显然在权衡利弊。
裴青宴观察着他的神色,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补上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句“况且,少爷,留住这个蛀虫,也可以成为公司另一个方向的能量包。”他目光深邃地看向周子羽,“现在,他是我们‘救活’公司的棋子;将来,如果总部最终决定放弃这里,或者……您改变了主意,需要‘体面地’结束这一切时,他同样能成为最好的盾,确保清算过程能最大限度地回收残值,也不会影响任何人的名声。”
这番话,既点明了这个蛀虫在“挽救”层面的利用价值,更隐晦地揭示了裴青宴更深层的布局——这是他预留的一个“后手”或“底牌”。
无论周子羽是想真正振兴公司,还是他自己出于某种考虑需要让公司“有序死亡”,裴青宴都掌握了实现任何一种结局的钥匙。
这确保了他能在复杂的局面中保持主动和弹性,而非被单一目标绑定。
整段对话专业又合情理,既给了周子羽台阶下,又将眼前的危机描绘成了一个充满机遇的棋局。
周子羽瞳孔变得澄澈,瞬间明白了裴青宴的未尽之言。
他靠在椅背上,脸上阴郁之色渐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局面的惬意笑容“裴助理,看来让你帮我,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他靠在主位上,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这偏远小城运筹帷幄的场景。
他甚至开始幻想,如何在一边维持着冷静克己的精英表象,一边继续他那些不为人知的、声色犬马的私密生活。
裴青宴只是微微颔,宠辱不惊“为您分忧,是我的职责。”
他不着痕迹地看着周子羽表情的变化,嘴角微微勾起难以察觉的弧度,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情绪——有对局势掌控的自信,有对周子羽天真野心的怜悯,或许还有一丝对自己游走于刀锋之上的自嘲。
两个人,一个自以为掌握了主导权,一个深谙引导之道;一个并未得到实质承诺却以为得到了支持,一个并未损失什么却布下了更深的局。
他们心知肚明对方的话真假参半,但在这一刻,出于各自的目的,他们选择了相信这表面上的“和谐”与“合作”,并且,为了各自的目标,他们似乎都愿意先相信这七八分。
……
事情似乎暂告一段落。
当晚,在华旗公寓那间隔音绝佳的暗室内,周子羽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看着跪伏在脚边的乔月,脸上带着一种慵懒而嚣张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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