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城一夜之间,从总旗晋升百户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北镇抚司这潭深水。
激起的,不是羡慕,而是彻骨的寒意。
尤其是当柳家庄那几大箱血淋淋的人头,以及那三百套冰冷的制式军械被抬入衙门时,所有关于顾青城的轻视与议论,都化作了最原始的恐惧。
一个人,一夜,灭一豪族,屠三百私兵。
这不是人。
这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北镇抚司,百户值房。
一个面容阴鸷,下巴留着一撮山羊胡的中年男人,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
啪!
瓷器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
“百户!他一个黄口小儿,凭什么!”
李赫,北镇抚司的老牌百户,入职二十年,靠着熬资历和巴结上官才爬到今天的位置。
他死死盯着桌上那份由千户大人亲笔批红的功劳文书,眼中的嫉妒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毒液。
他李赫熬了二十年,才是一个百户。
顾青城,入职一天,也是百户!
这不仅仅是官职上的平起平坐,更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
一个靠着资历混日子的老油条,被一个靠着赫赫凶名上位的年轻人,一巴掌扇在了脸上。
值房内,几个依附于李赫的小旗、总旗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百户大人息怒,那小子……邪性的很,咱们还是不要轻易招惹……”一个亲信小心翼翼地劝道。
“邪性?”
李赫冷笑一声,眼神阴冷。
“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碰上柳家这块肥肉罢了!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北镇抚司的水,深得很!想在这里站稳脚跟,光靠杀人可不够!”
他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愣着干什么?去,把南城‘鬼手屠夫’那件陈年旧案的卷宗给我拿来!”
亲信浑身一颤。
“大人,那案子……都过去三年了,卷宗早就封存在最底层,而且当年好几个弟兄都折在里面,指挥使大人都亲自下令暂缓彻查……”
“闭嘴!”
李赫喝道,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正因为它难,正因为它是个死案,才最适合我们这位新晋的顾百户!”
“一个新人,立了泼天大功,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这时候,千户大人一定会想办法敲打敲打他,让他知道天高地厚。”
“我们把这口黑锅送上去,他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办成了,功劳是千户大人的,他顾青城不过是跑腿的。办砸了,哼,一个办事不力的名头,就足够他喝一壶的!到时候,我再稍稍动点手脚……”
李赫的脸上,露出了毒蛇般的笑容。
他要让顾青城明白,在北镇抚司,杀人,只是最低级的手段。
杀人不见血,才是真正的本事!
……
顾青城刚刚换上崭新的百户飞鱼服,玄铁腰牌的冰凉触感,让他清晰地感受到权力的滋味。
赵千,这位曾经的“上司”,此刻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姿态谦卑得像个家奴。
“顾爷,您现在也是百户了,按照规矩,可以独立掌管一处案子。这是千户大人刚刚批下来的,说是……给您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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