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扶桑自始至终默着。青鸾继而道:“浮屠魔气强盛,您虽修道,却依然血肉之躯,稍有不慎便是反噬。世间因果都是如此,人借用力,力寄于人,倘若超过负荷,一切崩盘坍拄。您最鼎盛时,亦是您最虚弱的时候;您与宴少主同床共枕,她杀您,不费吹灰之力。”游扶桑未回话,思绪不知飘向几千里外。“尊主!”青鸾直视着她,拔高音量,“倘若她根本就是正道待命之人呢?”正道待命之人。言下之意,正道细作,忍辱负重。可正邪真当如此不两立么?游扶桑有些迷茫了,不两立至……能撇去从前万分情谊,巧言令色,蛰伏她身侧。游扶桑轻轻靠在长亭边,亭柱两侧小字隽秀,右边写着“春风不尽许多愁”,左边则是“山高水远莫相逢”,都是从前庄玄的手笔。游扶桑常觉得庄玄过于伤春悲秋,如今居然也有些感悟,如同此中,秋冬萧瑟苦,恰是她来不逢春。游扶桑缄默了许久,再开口,声音裹进遥遥迢迢的秋风。“正道待命么?……”“我宁愿她永远做一个无事小神仙呢。”正道待命,多冠冕堂皇的四个字。而在宴如是心里,却是一句“虎豹不堪骑,人心隔肚皮”。她是潜进魔窟伪装得无害的雀儿,为天下大义——可她真的正义吗?她只觉得自己在做人皮面蛇蝎心的小人。密林里宴如是张弓练箭,箭箭命中漂浮的林叶,她不知疲倦,也不曾懈怠练习。在浮屠城的一年里,宴如是常常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自己原来的样子。“鬼在人间踽踽,总会忘了自己原来的样子……忘了自己曾来自黄泉渡口。”成渐月长老这话是说游扶桑,也是在说她宴如是。记忆里,是母亲沉不住气地问道:“该作何解?浮屠魔气到底该怎么根除?”“魔气,即是人的恶意。正如天地,有善便有恶,有清便有浊,相辅相成相生相克;换言之,无恶不成善,无浊亦无清。宴掌门,这人的恶念……”成渐月苦笑,“怎么可能被根除呢?”宴清绝自知失言,自嘲一哂,才道:“是啊,大抵只能转移或消解。那如果以我的身躯为载体,承载魔气,彻底融合后再自封自戕呢?”承载魔气……融合后自戕?宴如是看着母亲,眼底万般不解。阿娘何故做到这般地步呢?世间芸芸多苦难,道者怜之,不得不救。可是,阿娘,我的师姐,也曾是您的世间人呀。成渐月则道:“或可一试。只是浮屠魔气噬主亦护主,只有前一个宿主彻底身死,才能转移至第二人。”“你的意思是……”“倘若您想消散浮屠魔气,第一步是杀死游扶桑。”思绪在此忽而断了。密林里长箭偏过枝干划向天际,声如裂帛,也打断了宴如是的回忆。眼见长箭不知所踪,宴如是恍然极了。正道之世,驱魔才是义举,管什么入魔的缘由呢?但,不该这样的。宴如是去追那箭矢,足尖点地穿林过叶,却在终于追到箭矢的刹那,眼睁睁看着它生生断成了两半。这幅弓与箭皆极具灵气,随主人的心性而变得锋韧曲直。此刻无故断裂两半,宴如是心境几何,不言而喻。心里紧绷的那根弦也随之断裂,宴如是卸下力来,自暴自弃半跪在地,心说:师姐,“正道”是什么、“道义”又是什么呢?师娘没有教会我,你不曾告诉我,我在宴门的那些讲师口中……也没有学会。她到底该怎么办?“——宴师妹可让我好找。”密林尽处是一团清泉,与晨昏天光一同降落的是一人惬意的笑。不远处,游扶桑倚泉而坐,金衣落拓,高束的马尾清爽又凌厉,让宴如是一晃回到从前。一切都未发生的从前。但分明不是的。游扶桑抬起脸,对她笑了一笑:“宴少主,今日天色好啊。”她抛来一把长剑,“趁着长日未落,再给我舞一段师娘的惊鸿剑法吧。”宴如是接住剑,不解她用意,长剑却被勾着出鞘了。是游扶桑起了身,随手折枝,以之代剑,缓缓近身。树枝划上剑刃,落一道尖锐的响。这一声响打在宴如是耳骨,让她险些握不住剑。“宴师妹,静心呀,不要紧张。”游扶桑的气息吹拂在宴如是耳边,极暧昧,但神色又是认真的。游扶桑许久不握剑,也不曾学过宴门的惊鸿剑法,前后不过偷学皮毛,而此刻眉目凝神,眸里的金色清澈,吹成宴如是心头一段映月的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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