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在山里,或许就在那个方向。妮德急匆匆地朝她奔去,鞋都跑掉了,跑的过程中,突然变成了小女孩。妮德张开手臂抱住她,只能抱到妈妈的腰,脸就贴在妈妈肚子上,妈妈是柔软的、暖和的。“妈妈!”妮德笑着,像小羊一样“妈妈妈妈”叫个不停,“妈妈,原来你在这里啊!”她一直笑,笑到嘴唇粘在牙齿上,笑到脸颊酸痛,笑到从梦里醒过来,发现眼泪流到了耳朵里。她用手擦掉那滴泪,表情镇定,若无其事。什么都没有。人的脚程有限,一晚上只能去一部分地方。妮德一面锁定方向,一面关心家里的人有没有异动。一无所获。强烈的急迫与自身的无能所冲突,能制造最大限度的痛苦。大伯做什么事,不需要向妮德解释原因,就像人类从不和猪对谈。他甚至不跟她说话,顶多让伯母或爸爸向她逐级下达。妮德从一开始就觉得好笑,什么家族,什么家风,真是笑死人。为数不多的对话,妮德从山下被抓回去时算一次。大伯对妮德说:“你要认命。”即便没有妈妈这件事,林妮德也不会放过大伯。她的怨念并不全和妈妈相关。从这个男的存在开始,从林妮德存在开始,他们之间就是血海深仇。当时要拽她进柴房,扭打中,鼻血流个不停,嘴巴也磕破了。她低着头,眼睛明明是睁开的,却好像听不到声音,始终无动于衷。血夹杂着唾液,一点一滴,沿鼻尖和上唇往下滴,砸进泥土里。她呆呆地睁着眼睛,无神地目视地面。血和汗水发出微乎其微的怒吼。2001年春节,学校放假,周蜜回市里过年。爸爸的熟人送来了请人写的春联,外婆亲自挥笔写了几个福字,给周蜜和堂哥表妹去贴。姨妈带来一篮子草莓,洗干净了装出来,又脆又甜。还没开饭,妈妈先切了一盘猪皮肉冻,是别人自己家做的,每年都送,全家都爱吃。家里一派和谐,其乐融融。就在这时,门铃响起来。按理说没过初一,还没到拜年的时候。可能是谁提前来送礼。周蜜的妈妈去开了门,接了一袋橘子,回头叫:“蜜蜜,有人找。”周蜜一出去,就看到一张有一阵没见的脸,但又有些不同。她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她老家来的,但神奇的是,你不会觉得她找过来很奇怪。只要这个人想,她必然办得到。自从妮德离开学校,在老师中间,过去仅暗处流通的八卦也解禁。女孩刚刚送了水果,迎面就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周老师,好久不见!给你拜个早年。”与言辞、笑容之礼貌相冲突,妮德戴着一副墨镜,没有一点要摘下来的意思。楼道里光线并不亮,离得那样近,不可能看不清楚。硕大的淤青像乌云,隐匿在墨镜周围。周蜜说:“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挨打了?”“呵呵,和做生意来往的人有一点小摩擦,没大问题。周老师,”妮德笑着,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办一件事。”文件袋里的东西有点多,有1998年县中学的录取榜,有身份证明,一些材料,还有校长盖章的林妮德的在校就读证明。拿《葫芦兄弟》里的话说,“我的头可不是面团捏的”。妮德一无所有,但不是吃素的。楚建国足够提防妮德,却不知妮德也同样怀疑他,打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妮德给自己也办理了入学。她来找周蜜,是先在学校碰了壁,那群老不死的王八蛋,见风使舵得厉害。她笑着说:“是学校搞错了我是谁。我已经了解过了,我离开是在高三下学期,修完了课程,学籍真实,没有纪律处分,学业都合格。学校应该为我出具毕业证明,给我补上毕业结论。”这话其实有点没道理,学校可以做,但没有“应该”这一说。是妮德蓄意混淆了自己的身份,但说校方一无所知,那肯定也不是。周蜜进学校才一年,本人没什么话语权。身后,她爸爸探出头来:“蜜蜜,好了没有?要吃饭了。这是你学生?留下来吃饭吧。”“周局长好,我叫林妮德。”妮德笑得见牙不见眼,“吃饭就太打扰了。我叫林妮德,木秀于林的林,女孩的妮,德行的德。我叫林妮德。”自己的名字,她重复了三次,第二声、第一声、第二声。头一回来,初次见面,可女生明显清楚对方的官职。门又虚掩上了。周蜜把文件袋还给妮德:“抱歉,这个我……”妮德没有立刻接过来,直直地望着她。过去的学生手无寸铁,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却仍具备恫吓的效果。周蜜心里没底,以为她会拿她欠她人情出来说事,但没有。妮德只是伸出手,正面抓住文件袋。周蜜低头,看到她手背上的医用敷料。与此同时,妮德用另一只手摘下墨镜,露出青紫环绕的眼眶和眼白充血的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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