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妮德印象里的妈妈和涛德,但不是涛德回忆中的妮德与妈妈。青年的涛德身体清瘦,不再有鼓鼓的、让妈妈亲吻的脸颊。他步入林中,身后传来脚步声。妹妹妮德追进树林,在哥哥回头时挥出一拳,打中他的脸,伴随以怒吼:“林劲涛——”涛德倒在地上,被妮德骑到身上,拽着衣领殴打。头顶绿林密布,遮蔽了天日,有鸟在鸣叫。“你干了什么?”林妮德冷冷地注视他,一字一顿地质问他,很难听出是否有颤抖,“再说一遍,你干了什么?!”涛德调整了一下身体,伸出双手。做木匠的人,手上结了厚厚的茧,他握住妮德的手臂,猛地腾空。转眼间,上下位置就发生了改变,妮德被按倒在地,涛德俯视着她,没有施加暴力。“那天她说带我去赶集。”涛德的诉说不掺杂感情,就像一块反复夯实、牢固而不可松动的土地,“之前你去过一回,现在轮到我了。我很高兴,但越走路越不对……我才知道她要跑。我不想走,也不想她走,不想离开自己的家。我没有想杀她……我不是想杀了她,只是要她停下。”他的肩膀细细地发抖,眼神放空,宛如凝视着久远的过去。滚落山崖的妈妈,草木中紧闭着眼的妈妈,被妹妹问起的妈妈。战栗很快遏制住了,林劲涛很快做了决断,起身继续往前走。妮德爬起身,再次冲上前。涛德一声不吭,再度抓住她的手,她还想给他一拳,被制止了。他手上一用力,她就像木偶一般受到摆布。涛德看着她的眼睛,但妮德没有看到他有任何眼神。他说:“我每次看到你都像在油锅里滚。”“你竟然骗我!”妮德又扑上来,怒斥着,心像碎了似的,光跳动就痛不堪言。她完全失去章法和理智,用力捶打他的背,狠狠推搡他。涛德不管她,只要她不阻碍他往前走。妮德也意识到了,转而去拉他,他怎么能就这样走了?他必须交代清楚。要死也先说清楚再去死。不准再留她在这巨大而黑暗的谜团中!涛德往前走,任由抱住他的妮德踉踉跄跄往前跟,甚至在地上拖行。她骂他,哪怕再难听的话都说出了口。她命令他,诅咒他,辱骂他。涛德充耳不闻,只顾着向前走,抬起手臂,把她甩下去。妮德的手臂被他挣脱了,滑落下来。她没有放弃,从一旁的灌木中抄起木棍,冲过来往他身上敲。涛德挨了一下,一手攥住木枝,扭头阻止她。木棍被折断了。她要咬他,他利索地脱了手,上下牙齿闭合时,颞下颌关节都在痛,颅骨嗡嗡响。一瞬间,妮德感到悬空,是涛德把她撑了起来。妮德感到一阵风,自己已经倒在地上。是她曾教过他,他却不肯使用的摔跤技巧。她抓住他不放,反复纠缠,要求他说清楚,一次又一次。他也一次又一次,把她摔在地面上。树林里,人的身体倒在地上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响起。在草地上,实际并不那么痛,又或者,是繁重的想法越过了身体感受。童年时的打架课在这里重现,可什么都不一样了。摔打的人,被摔打的人,歇斯底里的人,沉重到失去灵魂的人。成年人犹如孩童般搏斗。涛德说:“你早就知道是我。”她看着那张和自己相仿的脸:“我不知道。”涛德抓住她的肩膀,垂下头,紧紧盯着她,木然地重申:“你知道的。”他直勾勾望着她,笃定得不得了。在一片深切、潮热的目光中,妮德看向他,散乱的发丝下是强作镇定的神情。林劲涛是这世上最了解林妮德的人,林妮德也同样了解林劲涛。妈妈走后,哥哥发生了改变,几乎是不自觉的,妮德开始隐瞒他,不把所有事都告诉他,独自筹谋,在没有月亮的夜里踯躅前行。可就像本能,她没细究为什么。堂嫂打给她求助那天,她本不会信,本来谁都不可能把她喊出去。然而,堂嫂说,她有妈妈的消息。不管是多么显而易见的陷阱,只要和妈妈相关,就算是熊熊燃烧的火坑,妮德也会奋不顾身、毫不犹豫地跳进去。堂嫂不可能知道这一点,肯定有人教她。最了解妮德的,即便不得信赖也能看穿她的,同样是妈妈的孩子的。哀怜的儿子,温柔的哥哥,涛德。双手死死握紧,但什么都没有抓住。两眼望向青天,却被厚重的树影遮蔽。林妮德口唇张合,在万籁俱寂中吼叫,发不出丝毫声响。人终生追逐,最愚蠢的是分明百无一用却自我欺骗。渴望被某一个人理解,可这跟时刻准备着被背叛实则并无区别。自私、污浊、满是戒备的心怎样才能收获爱?伤害如何在关系中构成人与人理解的桥梁?时至今日,时代发展的同时,城市在进步,一切都在变成更先进、更优秀、更光鲜亮丽的模样,可是,人们,或许真正关心他人的那一天永远不会来到。人和人心绝不互通,卑鄙、狭隘的嘴脸将支配我们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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