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划上花刀,鱼身里外用细盐与姜片腌制。锅中下薄油与姜片煸香,待油热,小心放入鲫鱼下锅炸制,直至两面鱼皮炸至金黄发酥,便可下清水与腌鱼同煮。待鱼汤熬至奶白,则加入盐、口蘑丝与鱼片煮熟调味。熬汤的间隙,平安将买来的新鲜豆皮用竹箬包住,如绑粽子般绑紧,一个个下水煮制。为防止豆皮过轻漂浮,她在上头压上干净的重物一同入锅。灶下小火慢熬,两边锅中同时水汽蒸腾,咕噜作响。等豆皮锅中水汽熬干,一旁的醉鱼汤也已熬成,锅盖一掀,汤底色泽奶白醇厚,散发着幽幽鲜香。将豆皮上的石块取出,底下的豆皮已受重物挤压挛缩成一团状似鹅块的肥嫩模样,用它做出的菜,是一道有名的素菜——素烧鹅。做好的素烧鹅,用秘制的糟油或笋卤蘸食,味道颇为肥美鲜嫩,鲜美多汁程度堪比鹅肉。忙完这些,院外也传来爷爷他们的谈话声。平安突然想起,刚刚洗干净的蒜须还未处理。这夏季燥热,暑气郁结,有时候人再累也只觉食欲不振。方才做的两道菜醇厚有余,但清爽不足,用这些蒜须与蒜末来做一道辛辣开胃的凉菜正正好。“娘子,在做什么好吃的?”木头神出鬼没地从门外探出头。平安将蒜粒拍扁,笑着应道:“就是些粗茶淡饭,也不知道你。”“哎。”木头上前走近,亲昵地蹭了蹭她胳膊,“只要娘子做的,我都爱吃。”“嘴贫。”平安转头看了眼灶台上的菜,木头瞬间领悟,识趣将它们端到堂屋。处理好的蒜苗须白皙脆嫩,自带一股浓烈的辛香。平安将蒜须、蒜末、芫荽叶倒入碗中,入酱汁、香醋翻拌均匀。这样做出的凉拌蒜须,辛香鲜辣,只需夹上少许便香得让人津液横生。平安将最后这盆菜端上,又提上一壶紫苏酸梅饮,一家人便坐在桌前用起了午食。“下午我也去帮帮忙。”平安将筷子递给爷爷。“你别去。”木头与爷爷异口同声应道。他们俩相视一笑,木头这才挨着平安解释:“早上咱们割了一亩多了,下午很快就干完。”知晓争下去他们也不会应,平安只得转移话题:“来,先喝点汤润润嗓。”今日这醉鱼汤,汤色虽照样奶白醇厚,可风味却与以往的鲜鱼汤迥然不同。鲜鱼熬制所产生的鱼鲜味与腌鱼独有的窖香、酒香在奶白的鱼汤中交织融合,再辅之以鲜嫩爽口的菌菇,一口下去,简直鲜掉人的眉毛。素烧鹅虽为素菜,但若蘸上甘美味绝的糟油,便如品尝甘旨肥浓的鹅肉般,多汁又肥嫩,细细咀嚼之下,唇齿间充斥着香浓的油脂,回味间还带有淡淡的清冽桂花余香。若是觉得腻,喝上一口酸甜可口的紫苏饮子换口正好。下饭时,再夹上少许辛辣的蒜须来刺激味蕾,胃口更是大开。一时间,三人不由加快扒饭的速度,桌边只余筷盘相击的清脆声响。待酒足饭饱,爷爷和木头提着草帽与镰刀就往田里赶。平安寻来几块砖石,压好晒谷竹席的四角。她将装谷子的麻袋拆开,一手提着袋口,一手抄起袋底,弯腰朝竹席倾倒里面的稻谷。随着沙沙的摩挲声响,金黄的稻粒伴随着尘黄色的谷灰缓缓落地。不多时,竹席上已堆出数个尖尖的谷堆。趁着这会还有太阳,平安拿出木晒耙迅速将谷堆摊平晾晒。等忙完这些,一旁的狗子早已忍耐不住饥饿,嘤嘤往她身上扑。看着空荡荡的狗盆,平安这才惊觉自己没有给它们喂食。她弯腰摸了摸狗头,心虚安抚:“呀,就来就来。”等忙完家里的琐事,平安也戴上斗笠便锁上院门出了门。午后的时光,溪边难得地吹来两缕凉风,只是枝头的蝉鸣声与草丛里的促织鸣叫此起彼伏,无端让人觉得燥热难安。踏过树下斑驳的光影,平安轻快地走到田间,眼前未收割的稻子没比上午少上多少。她就知道,以木头那拖拉的速度,怎么可能半日就割上一亩多。爷爷这会正在车谷,面前的谷桶早已积满一大堆稻谷,可身侧的谷堆却所剩无几。平安见状,拿起镰刀就往木头身边走。“安安,快回去啊。”胡水生连忙出声劝退。“爷爷,不打紧,咱们早点收完早点晒谷。”一边说,平安一边往稻田走。“你这孩子!”胡水生重重叹了口气。木头本欲劝说,可看着自家娘子一手提着稻穗,一手利落下刀,他酝酿半晌的话瞬间被憋在喉间,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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