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祖佑四十多,不学无术,但他有小聪明,仿效人家孟尝君款待食客,虽没三千之数,也有几十人轮番交往,谈天说地为他增广见闻。
在他招揽的食客书友中,有图他家藏书,闲来翻翻,自多得益。有爱开眼界,帮他把玩品评一下真假古董文物,尽点义务。有希望傍富户占便宜。
也有像卞尚峰那样,胸怀大志,不贪小便宜只冀大大赚一笔。卞尚峰心理亦不平衡,他书读得多,脑筋灵活口才出众,因为遭旱受苦家穷,考不起试也走不了后门,命途多舛,仕途无望,又不甘当个西宾。卖字卖画哪有出息?在钱家出入就觑一个良机。
那三千两银子诱惑实在大。一些人穷一生精力,未必挣到这笔钱。可恨那庸才,为了招摇便信手拈出来,让大家眼前一亮,满嘴馋液。
说钱祖佑庸碌无能,当然此亦太过,是瞧不起他的人故意贬低。这十多廿年来,他买过不少好东西。肯花钱自然买得到好东西了。
不过银子不杂,他的眼光杂、品味杂。
像家具,推崇色泽深、质地密、纹理细的硬木,讲究的人家会选清一色用料,或紫檀或红木,互不掺用。可他见是好东西,都添:既爱紫檀有束腰四足海棠座面坐墩,又置黄花梨四出头大官帽椅显威风。那座木胎黑漆描金束腰带托泥大宝座是早年佳品,红木书柜多宝格亦一字排开,靠墙摆放……
柜中堆满花钱买来的大批书籍。整齐有致十分壮观,还插上象牙制的书签,装作读过的样子。可他从来没怎么掀翻,全仗食客们跟他说说,一知半解。大家亦不道破。
嚣张跋扈的他,是如何对卞尚峰特别信任呢?
‐‐因为一本书。
某日有人求见,并小心翼翼拎出包裹在五层锦帛内的一本书。
钱祖佑问:
「你这是什么书?敢来换我三千两?」
「这是手抄本。」
「书不是刻印就是手抄,有哪点值得稀奇?」
「这书从来没有刻印本。」
「为什么?」
「它原藏于宫中。」
钱祖佑惊诧不已:
「既藏于宫中,何以到你手上?」
这下子兴趣来了。皇帝拥有过的书?他也得到一本?
「祖上的事我也不知。」来客神秘耳语:「前朝有人出过一万两,我家祖辈不愿放手。」
他也没松开,只双手亲递钱祖佑跟前,指引他细看:
「此乃乾隆爷三十七年编纂的《四库全书》中一本,先后抄了七批,分藏七阁:北京宫内文渊阁、沈阳宫内文潮阁、圆明园内文源阁和热河避暑山庄内文津阁,为『内廷北四阁』‐‐」
「不是有七阁么?」
「还有,」来客一笑:「没说完呢:扬州文汇阁、镇江文宗阁、杭州文澜阁,合称『南三阁』。」
「怎么知道书是真是假?」
来客胸有成竹,不语。料他不懂。
但也有懂的人。
卞尚峰与来客深深互望一下,彼此都是会家子,都具慧眼。卞尚峰珍重地掀翻,一边叹息:
「要不是战乱、洋鬼子欺侮,藏于宫中园内的书,又怎会流落民间?」
说的正是圆明园之劫。
他又指着书页,向钱祖佑加以证明:
「手抄本有时得故意抄错一二字,让乾隆爷指点纰漏,益显皇上圣明。瞧,这书一丝不茍,全无谬误,已经精密校察。若有半字错,抄好亦作废。」
合上书本,又道:
「《四库全书总目》有此本。虽蒙尘,比任何本子更珍贵,其它流散的,不知落到谁家。」
钱祖佑心中大乐,满屋本子、书香又怎及宫廷秘本?若得到手,正中下怀,那三千两算什么?
意欲成交。卞尚峰把他拉进后堂一角,告诉他:
「此书再珍贵,不能买也不能藏。」
「何出此言?」他已见猎心喜,送上门的宝物怎肯放过:「眼巴巴让其它人收去炫耀吗?」
「书的来历不明。可能是商人卖给他,可能是贼赃‐‐我们瞧得八九分真,万一有一两成伪,遭蒙混骗钱财。好,绝对正货,来自宫中,你也不可走漏风声,只能锦衣夜行,此乃掉脑袋之事,即便不必赔上一命,一旦朝廷追究,或打起官司,不死也得脱层皮,耗费钱财不可估计。」
卞尚峰劝他:
「忍一下,放手算了。」
钱祖佑虽恋恋不舍,但一想,还是他有道理,世事莫测,难得逆耳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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