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二字,像冰冷的石子投入心湖,激起千层波澜。姜宁的脚步蓦地停驻。
在父皇的眼中,裴落姐姐究竟是什么?一个温顺的、完成了任务的容器?一个用以制衡朝堂的、没有灵魂的符号?可她分明也是个鲜活的女子啊!
愤懑与尖锐的痛楚在姜宁的胸腔里冲撞,无处宣泄。她既痛恨父皇身为帝王的冷酷权谋,又在那偶尔流露的慈父目光下,忍不住想要靠近汲取那点稀薄的暖意。这撕裂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姜厚钦察觉到身后的停滞,也停下脚步,侧身回望,目光带着探询:“怎么?”
姜宁抬眸,目光直直撞入姜厚钦眼底,那眼神仿佛要剖开层层伪装,直抵核心。那个在她心底盘桓了十四年的疑问,终于破口而出,掷地有声:
“十四年前,幼弟宸儿夭折的真相,父皇是否早已知晓?”
姜厚钦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喉结滚动,却未能吐出一个字。
冗长的沉默在宫道上蔓延,只余远处隐约的鸟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半晌,才听得他一声极轻的喟叹,带着帝王独有的、沉重的无奈:“朕不得不顾及许多。”
“顾及?!”姜宁蓦然拔高声音,那积压多年的愤恨如岩浆喷涌,再也无法抑制。她眼角瞬间殷红,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宸弟何其无辜?母后何其无辜?!”
她甚至不敢去想,母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是否已经知晓了那场精心策划的杀戮真相?是否带着对枕边人的绝望怨恨,含恨而终?
姜厚钦的背脊僵硬了一瞬。他下意识抬起手,似想安抚眼前悲愤欲绝的女儿,那手却终究停在半空,缓缓落下,转而负于身后,挺直了腰背。帝王的面具重新覆盖,声音也带上了冰冷的距离感:
“朕不仅是宸儿的父亲,是灵均的夫君,朕更是这大凌江山的君主!朕肩上扛着万里山河,无数生民,有些事,朕不得不为,不得不顾!”
好一个“不得不为”!好一个“不得不顾”!
当他需要苏家支持时,他可以柔情似水,以一曲《凤求凰》求娶首辅之女;当他登上至尊之位,却又时刻提防枕边人,唯恐外戚坐大;当他的幼子惨遭毒手,当他的发妻心碎而亡,他为了所谓的“制衡之术”,为了“江山安稳”,竟能隐忍十数年,纵容真凶!口口声声,竟是为了这天下苍生?
何其虚伪!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恨!
姜宁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血腥的咸涩。她望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冻僵了四肢百骸。
她真的好恨!恨这冠冕堂皇的说辞!恨这冰冷无情的帝王心术!更恨眼前这个她称之为父亲的人!
死寂重新笼罩了宫道。远处宫墙下的鸟鸣显得格外清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仿佛在嘲笑着这场父女间的对峙。
姜宁深深吸气,强行压下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恨意。她再次抬眸,目光已恢复了几分清明,但那清明之下,是冻结一切的冰冷。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字字句句道:
“父皇可曾真正问过苏家一句?可曾发自内心地信过母后一次?”她向前一步,目光灼灼,“若您曾问过,信过。这些事,本不会发生!宸弟不必死于那场精心谋划的人祸!母后亦不必承受那锥心蚀骨的丧子之痛,最终心力交瘁,撒手人寰!”
姜厚钦身躯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击中,踉跄着后退了半步,深陷的眼窝中,瞳孔骤然紧缩,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姜宁这一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心上最隐秘、最不愿触碰的角落。
先帝弥留之际,那枯槁的手紧抓着他,字字泣血的嘱托犹在耳边:“厚钦……切记……苏家权柄过重,终成大患……万不可……令其坐大……”
于是,自他登基那日起,这便成了他心中最深的刺。他殚精竭虑,步步为营:扶持汪家以制衡苏家,纵有蛛丝马迹指向幼子之死与汪家有关,他也只能选择视而不见,甚至不动声色地为其抹去痕迹……他兢兢业业,防了苏家二十几年。
可他……确乎从未想过,苏家是否真的会把手伸向姜姓的江山?这么多年,苏崇虽为权臣,却始终谨守臣节,从未行差踏错半步。
这个念头划过脑海时,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铺天盖地的恐慌。他猛地攥紧了负在身后的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强行掐断了这可怕的思绪。他不能想!不敢想!他是天子!天子何错之有?!
姜厚钦猛地别开视线,仿佛要避开姜宁那双能洞穿一切的眼睛,也避开自己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他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生硬地转开了话头:“前尘旧事,莫要再提。”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找回帝王惯常的威严语调,目光投向远处飞檐,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说说吧,你从庆阳带回来的那个‘男宠’,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着父皇那近乎狼狈的回避,姜宁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火光也彻底熄灭,只余一片冰冷的灰烬。
她扯了扯嘴角,顺着他的话轻描淡写道:“不过途径庆阳,偶遇了个知情识趣的妙人儿,瞧着合眼缘,便带回来解闷了。”
姜厚钦深深地看了姜宁一眼,带着一丝规劝:“你是朕的女儿,大凌的公主,养几个面首,原也无妨。只是……”他加重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示,“回了京城,行事需有度。前番浮月桥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损及皇家颜面,更令沈卿难堪。此番,莫要再任性妄为!”
“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姜宁垂眸,姿态恭顺地应下。
再抬眼时,只看见姜厚钦转身离去的背影。那身影在午后的宫道上,似乎比来时又佝偻了几分,透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苍凉。
只是,姜厚钦这番语重心长的告诫,并未能落入姜宁心底半分。
正相反,承嘉公主与新宠“南院公子”情浓意蜜、形影不离的香艳轶事,如同投入滚油的星火,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点燃了京城大街小巷的每一个角落,掀起了新一轮更加汹涌的流言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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