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的江南,梅雨刚过,青溪镇被一层黏腻的暑气裹得严实。镇东头的百草堂,朱漆门楣下悬着块乌木牌匾,字迹被岁月磨得温润,却依旧透着几分医道尊严。此时天刚蒙蒙亮,药铺的格子窗已被推开,一股混合着甘草、当归与薄荷的药香,顺着晨雾漫进街巷。
掌柜王宁正站在柜台后筛药,他身着月白长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一双布满薄茧的手——指腹因常年捻药而粗糙,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药渍,却骨节分明,动作沉稳利落。他年近四十,面容清癯,眼角几道细纹里藏着医者的温润,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老花镜,目光落在手中的药材上时,专注得仿佛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
“哥,张阿公的药煎好了,要不要现在送过去?”清脆的声音从后院传来,王雪端着一个陶制药罐快步走出。她年方十八,梳着一条乌黑的大辫子,发梢系着块素色青布,身上穿的浅蓝布衫袖口沾着些许药汁,却依旧难掩灵动。她是王宁的亲妹妹,自小父母早逝,跟着哥哥在药铺长大,识得不少药材,煎药、抓药的活儿早已得心应手,只是性子还带着几分少女的跳脱。
王宁抬眼,镜片后的目光柔和了些:“让张阳送去吧,顺便问问阿公的咳嗽好些了没有。”他话音刚落,柜台后便走出一个身材敦实的汉子,正是药师张阳。他穿着深灰色短褂,腰间系着条粗布腰带,脸上带着几分憨厚,双手宽大有力,此刻正擦拭着案台上的药臼。“好嘞,掌柜的,我这就去。”张阳接过药罐,小心翼翼地裹上棉垫,脚步沉稳地走出了药铺。
妻子张娜端着一盆刚淘洗好的药草从后厨出来,她穿着一身素色布裙,发髻梳得整齐,鬓边别着一朵素雅的白兰花,眉眼温婉,动作轻柔。“宁哥,今早刚采的金银花晒好了,我分装进罐子里了。”她将竹匾里的金银花倒入瓷罐,动作娴熟,“钱掌柜派人送来了消息,说下月的当归要涨价,问咱们要不要多囤些。”
王宁眉头微蹙,放下手中的药筛:“不必了,药材贵了,受苦的是乡亲们。咱们百草堂,向来只取合理利钱,断不能跟着抬价。”他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几个村民扶着一个壮汉急匆匆闯了进来,脸上满是焦急。
“王掌柜,您快看看钦文!他这是怎么了?”为首的老村民声音发颤,被扶着的正是郑钦文。他身材高大,平日里是镇上有名的壮劳力,此刻却面色潮红,额头上布满冷汗,牙关紧咬,一只手紧紧攥着右腿膝盖,疼得浑身发抖,裸露的胳膊上还起了几片红疹子,看着格外吓人。
王宁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扶住郑钦文,手指搭上他的脉搏。“脉象弦劲,阳气亢盛。”他又掀开郑钦文的眼皮看了看,再按压他的膝盖,郑钦文疼得闷哼一声。“什么时候开始的?”王宁的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就昨晚,”郑钦文喘着粗气,声音沙哑,“先是膝盖发麻,后来越来越疼,今早起来头也晕得厉害,身上还起了这些疹子,痒得钻心。”
王宁还想再问,门外又陆续来了不少村民,个个症状大同小异:有的捂着关节哼哼唧唧,有的说头晕眼花,还有的皮肤起疹,抓得满是红痕。不大的药铺瞬间被挤得水泄不通,弥漫着焦虑的气息。
“王掌柜,您快想想办法啊!”“是不是中了什么邪?”“孙掌柜那边说这病要用人参、鹿茸才能治,可那价钱,我们实在承受不起啊!”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语气里满是绝望。
王宁心中一沉,这么多村民同时发病,绝非偶然。他安抚道:“大家别急,先找地方坐下,我一个个看。这不是邪祟,是病症,总能找到医治的法子。”他让张娜给村民们倒水解暑,让王雪记录每个人的症状,自己则挨个儿诊脉、看舌象,眉头越皱越紧。
正当他专注诊病时,门外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王掌柜,这青溪镇突然闹起怪病,你这儿倒是热闹得很啊。”只见孙玉国摇着一把折扇,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锦缎长衫,面色油光,眼神里满是算计,身后跟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正是他的手下刘二。
孙玉国是镇西济仁堂的掌柜,向来嫉妒百草堂的生意,平日里没少使绊子。此刻他扫了一眼满屋子的病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王掌柜,你行医这么多年,想必是有办法的吧?可别藏着掖着,让乡亲们白白受苦。”
“孙掌柜这话是什么意思?”王雪忍不住开口,“我哥正在尽力诊治,哪像你,只会说风凉话。”
“小姑娘家懂什么?”孙玉国折扇一收,语气傲慢,“这病症蹊跷,非得名贵药材才能压制。我济仁堂已经备了些人参、阿胶,就是价钱贵了点,可总比丢了性命强。不像某些人,占着‘百草堂’的名头,说不定早就知道这病,却故意不拿方子,想等着坐地起价呢!”
这番话如同火上浇油,原本就焦虑的村民们顿时议论纷纷,看向王宁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疑虑。
王宁脸色一沉,他知道孙玉国是故意煽动人心,可此刻众怒难平,解释只会显得苍白。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孙掌柜不必挑拨离间。医者仁心,我王宁绝不会趁人之危。这病我虽未见过,但总能找到对症的药材。乡亲们再给我半日时间,日落之前,我必给出诊治之法。”
孙玉国见状,嘴角撇了撇,带着刘二扬长而去,临走时还丢下一句:“那我可等着王掌柜的高招,别让乡亲们失望才好。”
看着孙玉国的背影,王雪气得跺脚:“哥,他就是故意找茬!”
王宁没有接话,目光落在窗外。晨雾早已散去,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镇外的山坡隐约可见。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冲进后院的藏书阁——那里藏着他祖辈传下来的医籍。他爬上木梯,在一堆泛黄的书卷中翻找,手指划过《本草纲目》《本草拾遗》的书页,目光急切。
张娜端着一杯茶水走进来,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心疼地说:“宁哥,别急,慢慢找。”
王宁点点头,指尖忽然顿住,目光落在一页记载上:“海州常山花,又名臭桐花,马鞭草科,生山坡、林缘。味辛、苦,性平,归肝、肺经,祛风除湿,平肝潜阳,解毒消肿。治风湿痹痛,肢体麻木,肝阳上亢,头痛眩晕,湿疹疮毒……”
他猛地合上书,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村民们的症状,正是风湿痹痛与肝阳上亢交织,这臭桐花性平,不寒不燥,正好对症!而且这花在镇外的山坡、路旁随处可见,无需依赖名贵药材,乡亲们也能负担得起。
“找到了!”王宁激动地握住张娜的手,“娜妹,我们有救了!”他快步走出藏书阁,对王雪和刚回来的张阳道:“雪儿,张阳,带上采药篮和镰刀,跟我上山采臭桐花!”
王雪眼睛一亮:“哥,就是那开着粉白花朵,闻着有点怪味的花?”
“正是它,”王宁点头,目光坚定,“别看它气味特殊,却是解这怪病的良方。记住,要采初绽的花朵,药效最盛!”
三人收拾妥当,正要出门,王宁忽然瞥见街角的老槐树底下,站着一个穿青布衣裙的女子。她身姿窈窕,面容被一顶竹笠遮了大半,只露出一截白皙的下颌,正是隐于市井的护道者林婉儿。只见她对着王宁的方向,微微颔首,而后抬手指了指镇外西南方向的山坡,随即转身融入了街巷的人流中。
王宁心中一动,知道林婉儿是在指引优质的臭桐花生长处。他朝那个方向拱了拱手,而后带着王雪和张阳,踏着正午的阳光,快步向镇外走去。山坡上的臭桐花,正迎着暑风悄然绽放,粉白的花瓣中心透着淡淡的紫色,看似平凡,却即将成为化解青溪镇危机的密钥。
西南山坡离青溪镇不过三里路程,越往深处走,草木愈发繁盛。正午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特殊气息——那是臭梧桐花独有的味道,不算刺鼻,却辨识度极高。
“哥,你看那边!”王雪眼尖,抬手指向不远处的灌木丛。只见几株一人多高的海州常山傲然挺立,枝桠间缀满了粉白相间的花朵,漏斗状的花冠舒展着,中心那抹淡紫如同点睛之笔,正是初绽的盛期,看着格外精神。
王宁快步上前,俯身仔细打量花株:“没错,就是它!雪儿,张阳,记住要选花瓣舒展、色泽鲜亮的初绽花,花萼完整、没有虫蛀的最好。”他说着,伸出那双布满药茧的手,指尖轻轻捏住一朵花的花茎,手腕微用力,顺势一折,那朵带着晨露余温的臭梧桐花便落入掌心。
张阳早已拿出背上的竹篮,闻言点点头,动作沉稳地采摘起来。他身形敦实,穿梭在灌木丛中却格外灵活,一手扶着枝干,一手精准摘取符合要求的花朵,动作又快又稳,不一会儿就采满了半篮。
王雪性子灵动,手脚麻利,只是忍不住念叨:“这花看着挺好看,怎么偏偏带着点怪味?难怪叫臭桐花。”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枝桠上的小刺,将采摘的花朵轻轻放进篮中,生怕揉坏了花瓣影响药效。
“良药未必都香,”王宁一边采摘,一边解释,“《本草拾遗》中说它‘气微臭,性平无毒’,这气味正是它的特性所在,能祛风解毒,可不能以气味论药效。”他抬头望了望山坡深处,想起林婉儿的指引,“往里面走些,林姑娘示意那边的花株更茂盛,药效想必更好。”
三人沿着蜿蜒的小径往山坡深处行进,果然见到一片密集的臭梧桐花丛,花开得格外繁盛,粉白的花海在风中轻轻摇曳,煞是好看。王宁心中感念林婉儿的相助,若不是她暗中指引,他们恐怕要在山坡上多费不少功夫。
“哥,你看这花,长得真别致。”王雪摘下一朵递给王宁,“花冠像小喇叭,雄蕊还伸在外面,真有意思。”
王宁接过花朵,指着花冠内侧:“你看这紫色的花芯,正是它药性汇聚之处。待会儿回去炮制,既要保留花芯的药效,又要去除杂质,才能发挥最佳功效。”他说着,将花朵放进篮中,“差不多了,这些足够第一批汤药使用,咱们赶紧回去炮制,争取傍晚就能让乡亲们用上药。”
三人背着沉甸甸的药篮,踏上归途。回到百草堂时,门口早已围满了等候的村民,个个眼神急切。张娜早已将炮制药材的灶台收拾妥当,见到三人归来,立刻迎了上去:“宁哥,一切都准备好了。”
王宁点点头,当即吩咐起来:“张阳,你负责筛选花朵,去除残枝败叶和枯萎的花瓣;雪儿,你用清水将花朵冲洗干净,切记不要用力揉搓;娜妹,你烧好温水,待会儿我们用蒸法泡制,锁住药效。”
众人各司其职,药铺后院顿时忙碌起来。张阳坐在案前,双手快速筛选着花朵,将不符合要求的杂质一一剔除,动作精准利落;王雪提着水壶,小心翼翼地冲洗着臭梧桐花,水珠顺着花瓣滑落,将花朵映衬得愈发鲜嫩;张娜守在灶台边,掌控着火候,蒸汽缓缓升起,混合着臭梧桐花的特殊气味,弥漫在院子里。
王宁则站在一旁指挥,时不时上前查看:“蒸制时辰要把控好,一炷香即可,久蒸会损耗药效。”他拿起一朵蒸好的花,放在鼻尖轻嗅,而后满意点头,“可以了,接下来摊开晾干,一部分用来煎服,一部分捣成糊状,备用外敷。”
夕阳西下时,第一批臭梧桐花药材已经炮制完成。王宁亲自掌勺,将晾干的花朵放入大药罐中,加入清水,大火煮沸后转小火慢熬。药香渐渐浓郁起来,与之前的特殊气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香气。
“乡亲们,汤药熬好了!”王宁高声喊道,让张阳和王雪将汤药分发给村民,“内服的汤药,每人一碗,早晚各一次;身上起疹的,用这药糊敷在患处,每日两次。”他一边分发,一边叮嘱,“服药期间,忌辛辣油腻,多喝温水。”
村民们捧着温热的汤药,虽然闻到那特殊气味有些犹豫,但看着王宁真诚的眼神,还是纷纷一饮而尽。郑钦文喝完汤药,只觉得一股暖意顺着喉咙滑下,膝盖的疼痛感似乎减轻了些,他忍不住说道:“王掌柜,这药喝着虽怪,却让人心里踏实。”
就在村民们陆续服药、神色渐渐舒缓时,孙玉国的手下刘二正躲在百草堂后院的墙角,眼神阴鸷地看着这一切。他摸了摸怀里的镰刀,嘴角勾起一抹歹毒的笑容,悄悄退了出去。
深夜,月色朦胧,青溪镇陷入沉睡。刘二趁着夜色,偷偷溜出镇子,直奔西南山坡。他拿着镰刀,对着那片密集的臭梧桐花丛肆意砍伐,枝叶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他一边砍,一边咬牙骂道:“让你百草堂逞能,我看没有这臭花,你怎么治病!”
直到将大半花丛砍得七零八落,花瓣散落一地,刘二才满意地收起镰刀,趁着夜色溜回镇上。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恰好被起夜的林婉儿看在眼里。她住在镇边的小屋,夜里察觉到动静,悄悄跟了出来,将刘二的行径看得一清二楚。林婉儿眉头紧蹙,转身隐入夜色,她知道,一场新的风波即将来临。
次日清晨,王宁打算带着张阳和王雪再去山坡采摘些臭梧桐花,以备后续食用。可当他们来到西南山坡时,眼前的景象让三人目瞪口呆——昨日还繁盛的臭梧桐花丛,此刻一片狼藉,枝桠断裂,花瓣散落满地,剩下的几株也歪歪扭扭,显然是被人故意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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