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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后燕盛极而衰与东晋权柄移转（第1页）

晋纪三十

公元392年

春季，正月初一（己巳朔），朝廷宣布大赦天下。

前秦国主苻登册立昭仪、陇西人李氏为皇后。

二月，壬寅日，后燕国主慕容垂从鲁口前往河间、渤海、平原三地。翟钊派遣部将翟都侵犯馆陶，在苏康垒驻扎军队。三月，慕容垂率领大军向南进军，攻打翟钊。

前秦骠骑将军没弈干率领部众向后秦投降，后秦国主姚苌任命他为车骑将军，封高平公。

就在这时，后秦国主姚苌患病卧床，命令姚硕德镇守李润，尹纬驻守长安，同时征召太子姚兴前往自己的军营。征南将军姚方成对姚兴说：“如今敌寇还没消灭，皇上又卧病在床。王统等人都拥有自己的部众，终究会成为祸患，应当把他们全部除掉。”姚兴听从了这一建议，斩杀了王统、王广、苻胤、徐成、毛盛。姚苌得知后大怒，说：“王统兄弟是我的同乡，实在没有反叛的意图；徐成等人都是前朝的名将，我正要任用他们，你怎么能擅自杀死他们！”

这时，后燕国主慕容垂率军逼近苏康垒。夏季，四月，翟都向南逃往滑台。翟钊向西燕求救，西燕国主慕容永与大臣们商议对策，尚书、渤海人鲍遵说：“让慕容垂和翟钊这两个敌寇互相消耗实力，我们在他们两败俱伤后趁机出兵，这是卞庄子杀虎的计策啊。”中书侍郎、太原人张腾则说：“慕容垂势力强大，翟钊势力弱小，哪有什么‘两败俱伤’可趁机利用！不如赶快出兵救援翟钊，从而形成三足鼎立的局势。现在我们率领军队直奔中山，白天多设疑兵，晚上多举火把，慕容垂必定会因害怕后方失守而回兵自救。到时候我们从正面进攻，翟钊从后面追击，这是上天赐予的良机，绝不能错过。”慕容永没有听从张腾的建议。

随后，后燕宣布大赦天下。

五月初一（丁卯朔），发生日食。

六月，后燕国主慕容垂把军队驻扎在黎阳，面临黄河，准备渡河。翟钊在黄河南岸部署军队，抵抗慕容垂。辛亥日，慕容垂把军营转移到西津，这里距离黎阳西边四十里；他又制作了一百多艘牛皮船，假装在船上布置士兵、武器，顺着黄河逆流而上。翟钊急忙率领军队赶赴西津。慕容垂则暗中派遣中垒将军、桂林王慕容镇等人从黎阳津连夜渡河，在黄河南岸扎营，到天亮时，营寨已经建成。翟钊得知后，急忙回兵，攻打慕容镇等人的营寨；慕容垂命令慕容镇等人坚守营寨，不要出战。翟钊的士兵来回奔波，又累又热，攻打营寨却无法攻克，准备领兵撤退。这时慕容镇等人趁机率领军队出兵迎战，骠骑将军慕容农则从西津渡过黄河，与慕容镇等人夹击翟钊的军队，把翟钊打得大败。翟钊逃回滑台，带着妻子儿女，收拢残余部众，向北渡过黄河，登上白鹿山，凭借山势险要坚守。后燕军队无法前进，慕容农说：“翟钊没有粮草，不可能在山里长期驻守。”于是率领军队撤回，只留下骑兵监视翟钊的动向。翟钊果然下山，后燕军队趁机回兵突袭，把翟钊的部众全部俘获，翟钊独自骑马逃往长子。随后，西燕国主慕容永任命翟钊为车骑大将军、兖州牧，封东郡王。过了一年多，翟钊图谋反叛，慕容永把他杀了。

起初，郝晷、崔逞以及清河人崔宏、新兴人张卓、辽东人夔腾、阳平人路纂，都在前秦做官，后来为躲避前秦的战乱前来投奔东晋。东晋朝廷下诏，让他们分别担任冀州各郡的官职，各自率领部众在黄河南岸驻扎。不久之后，他们又接受了翟钊的官职爵位；翟钊战败后，他们全都向后燕投降。后燕国主慕容垂根据他们各自的才能，分别对他们予以任用。翟钊原来统辖的七个郡、三万多户百姓，都像往常一样安定生活，没有受到惊扰。这时，慕容垂任命章武王慕容宙为兖、豫二州刺史，镇守滑台；又把徐州的七千多户百姓迁移到黎阳，任命彭城王慕容脱为徐州刺史，镇守黎阳。慕容脱是慕容垂弟弟的儿子。慕容垂还任命崔荫为慕容宙的司马。

起初，陈留王慕容绍担任镇南将军，太原王慕容楷担任征西将军，乐浪王慕容温担任征东将军，慕容垂都让崔荫担任他们的辅佐官。崔荫才能出众、思维敏捷，性格刚强正直，善于规劝进谏，四位亲王都对他既敬重又畏惧。崔荫到任后，简化刑法，减轻赋税徭役，流亡的百姓纷纷前来归附，人口数量不断增加。

秋季，七月，慕容垂前往邺城，任命太原王慕容楷为冀州牧，右光禄大夫馀蔚为左仆射。

此时，前秦国主苻登听说后秦国主姚苌患病，十分高兴，于是祭拜世祖（苻坚）的神位，宣布大赦天下，给文武百官提升两级官职，同时让士兵喂饱战马、磨利兵器，率领军队逼近安定，距离安定城只有九十多里。八月，姚苌的病情稍有好转，亲自出兵抵抗苻登。苻登率领军队走出营寨，准备迎战，姚苌却派遣安南将军姚熙隆另外率领一支军队攻打前秦的营寨，苻登担心营寨失守，只好领兵退回。当天夜里，姚苌率领军队从侧面出发，悄悄跟随在苻登军队的后面。第二天早晨，前秦的侦察骑兵报告说：“敌人各个营寨都空了，不知道去向。”苻登大惊，说：“姚苌是什么人啊！他撤走时能让我毫无察觉，前来时也能让我没有防备；我以为他快要死了，他却突然又领兵出战。我和这个羌人生活在同一个时代，真是太倒霉了！”于是苻登率领军队退回雍城，姚苌也领兵返回安定。

此时，三河王吕光派遣弟弟右将军吕宝等人攻打金城王乞伏乾归，吕宝以及麾下将士战死的有一万多人。吕光又派遣儿子虎贲中郎将吕纂攻打南羌首领彭奚念，吕纂也战败而归。吕光亲自率领军队前往枹罕攻打彭奚念，最终攻克枹罕，彭奚念逃往甘松。

冬季，十月，辛亥日，东晋荆州刺史王忱去世。雍州刺史朱序因年老多病，请求辞去官职，朝廷下诏任命太子右卫率郗恢为雍州刺史，接替朱序镇守襄阳。郗恢是郗昙的儿子。

这时，流亡到关中的巴蜀人，全都反叛了后秦，占据了弘农郡，归附了前秦。前秦国主苻登任命窦冲为左丞相，窦冲随后把军营迁移到华阴驻扎。郗恢派遣将军赵睦驻守金墉城，河南太守杨佺期率领大军驻扎在湖城，出兵攻打窦冲，把窦冲赶走了。

十一月，癸酉日，东晋朝廷册立皇子司马德文为琅邪王，把原来的琅邪王司马道子改封为会稽王。

接着，朝廷任命黄门郎殷仲堪为都督荆、益、宁三州诸军事、荆州刺史，镇守江陵。殷仲堪虽然有才华、有声誉，但资历和威望还比较浅，大臣们都认为这个任命不合适。殷仲堪到任后，喜欢施行一些小恩小惠，却不能整顿纲纪法度。

就在这时，南郡公桓玄凭借自己的才能和家族地位，以英雄豪杰自居，朝廷因对他心存疑虑而不重用他。桓玄二十三岁时，才被任命为太子洗马。有一次，桓玄去拜见琅邪王司马道子，正好遇上司马道子喝得大醉，司马道子睁大眼睛对在座的宾客说：“桓温晚年想谋反，你们说这事该怎么看？”桓玄一听这话，吓得趴在地上，汗流不止，站都站不起来。从此之后，桓玄更加心神不宁，常常对司马道子恨得咬牙切齿。后来，桓玄被外调补任义兴太守，心中郁郁不得志，感叹道：“父亲是统领九州的长官，儿子却只是个管辖一郡的县令！”于是他弃官回到封地，上奏疏为自己申诉，说：“先父辅佐王室、恢复晋室的功勋，朝廷或许已经遗忘，我也就不再计较了。但说到先帝（晋孝武帝）登基，陛下（晋安帝）继承皇位，请问议论此事的人，这一切是谁促成的呢？”这封奏疏递上去后，就被搁置起来，没有得到回复。

桓玄在江陵时，殷仲堪对他既敬重又畏惧。桓氏家族几代人都在荆州担任长官，桓玄又性情骄横，当地的士人和百姓对他的畏惧，甚至超过了对殷仲堪的畏惧。有一次，桓玄在殷仲堪的厅堂前骑马嬉戏，还用长矛对着殷仲堪比划。殷仲堪的中兵参军、彭城人刘迈对桓玄说：“您的骑术和矛术倒是不错，但在道理和分寸上还不够周全。”桓玄听了很不高兴，殷仲堪也吓得变了脸色。桓玄离开后，殷仲堪对刘迈说：“你真是个疯子！要是桓玄夜里派人来杀你，我怎么能救得了你呢？”于是让刘迈前往京都避难；桓玄果然派人去追杀刘迈，刘迈侥幸逃脱，才保住性命。

这时，征虏参军、豫章人胡籓路过江陵，拜见殷仲堪，劝他说：“桓玄的志向和心思不一般，常常因为没能得到重用而心怀不满。您如此尊崇优待他，恐怕不是长远之计啊！”殷仲堪听了很不高兴。胡籓的内弟、同郡人罗企生是殷仲堪的功曹，胡籓告辞后，对罗企生说：“殷侯（殷仲堪）把权力拱手交给别人（指桓玄），将来一定会遭遇灾祸。你不早点考虑脱身的办法，将来后悔就来不及了！”

庚寅日，东晋朝廷册立皇子司马德文为琅邪王，把琅邪王司马道子改封为会稽王。

十二月，后燕国主慕容垂返回中山，任命辽西王慕容农为都督兖、豫、荆、徐、雍五州诸军事，镇守邺城。

休官部落的首领权千成占据显亲，自称秦州牧。

这时，清河人李辽上奏疏，请求朝廷下令让兖州修缮孔子庙，安排民户负责庙中洒扫之事，同时建立学校，招收学生讲学。他在奏疏中说：“有些事情看起来不急迫，实际上却十分紧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啊！”这封奏疏递上去后，没有被朝廷采纳。

公元393年

春季，正月，后燕阳平孝王慕容柔去世。

权千成被前秦逼迫，向金城王乞伏乾归请求投降，乞伏乾归任命他为东秦州刺史、休官大都统，封显亲公。

夏季，四月庚子日，后燕国主慕容垂加授太子慕容宝“大单于”称号；任命安定王库傉官伟为太尉，范阳王慕容德为司徒，太原王慕容楷为司空，陈留王慕容绍为尚书右仆射。五月，慕容垂册立儿子慕容熙为河间王，慕容朗为渤海王，慕容鉴为博陵王。

前秦右丞相窦冲自恃有才、傲慢待人，主动请求封自己为天水王，前秦国主苻登没有同意。六月，窦冲自立为秦王，改年号为元光。

金城王乞伏乾归册立儿子乞伏炽磐为太子。乞伏炽磐勇猛有谋略，处事果断，才干超过他的父亲。

秋季，七月，前秦国主苻登在野人堡攻打窦冲，窦冲向后秦求救。尹纬对后秦国主姚苌说：“太子（姚兴）仁厚的名声，远近皆知，但出众的谋略还没显露出来，请求让他领兵攻打苻登，借此彰显他的才能。”姚苌听从了这个建议。随后，太子姚兴率领军队攻打胡空堡，苻登只好解除对窦冲的包围，领兵赶赴胡空堡救援。姚兴趁机突袭平凉，缴获大量物资后返回。姚苌让姚兴回到长安镇守。

魏王拓跋珪因薛干部落首领太悉伏不肯交出刘勃勃，八月，率军突袭薛干部落的城池，大肆屠杀城中军民，太悉伏逃往前秦。

这时，氐族首领杨佛嵩反叛，投奔后秦，杨佺期、赵睦率军追击他。九月丙戌日，杨佺期、赵睦在潼关打败杨佛嵩。后秦将领姚崇领兵救援杨佛嵩，击败东晋军队，赵睦战死。

冬季，十月，后秦国主姚苌病情加重，返回长安。

此时，后燕国主慕容垂商议讨伐西燕，众将领都说：“慕容永还没有可乘之机，我们连年征战，士兵疲惫不堪，不能再出兵了。”范阳王慕容德说：“慕容永既是燕国宗室的旁支，又擅自称帝建国，迷惑百姓视听，应当先除掉他，来统一民心。士兵虽然疲惫，但这事难道能停下来吗！”慕容垂说：“司徒（慕容德）的想法正好和我一样。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拿出毕生的智谋，也足够攻克他，终究不能留下这个叛贼，给子孙后代添麻烦。”于是下令整顿军队，进入戒备状态。

十一月，慕容垂从中山出兵，率领步兵、骑兵共七万人，派遣镇西将军丹杨王慕容瓒、龙骧将军张崇从井陉出兵，在晋阳攻打西燕武乡公慕容友；派遣征东将军平规在沙亭攻打西燕镇东将军段平。西燕国主慕容永派遣尚书令刁云、车骑将军慕容钟率领五万部众，在潞川驻守。慕容友是慕容永的弟弟。十二月，慕容垂抵达邺城。

己亥日，后秦国主姚苌召太尉姚旻、仆射尹纬、姚晃、将军姚大目、尚书狄伯支进入宫中，让他们接受遗诏，辅佐朝政。姚苌对太子姚兴说：“如果有人诋毁这几位大臣，你千万不要轻信。你要用恩惠安抚亲属，用礼节对待大臣，用诚信处事，用仁爱对待百姓，这四件事都不失误，我就没有忧虑了。”姚晃流着泪询问击败苻登的计策，姚苌说：“如今大业即将成功，姚兴的才智足够完成这件事，还用得着问我吗！”庚子日，姚苌去世。姚兴隐瞒姚苌的死讯，不对外公布，任命叔父姚绪镇守安定，姚硕德镇守阴密，弟弟姚崇驻守长安。有人对姚硕德说：“您向来威名显赫，麾下部众最强，如今正是政权交接的时候，朝廷必定会怀疑您，不如暂且逃往秦州，观察局势变化。”姚硕德说：“太子（姚兴）胸怀宽广、见识明达，一定不会有猜忌我的想法。现在苻登还没消灭，我们却骨肉相残，这是自取灭亡啊。我宁可死，也绝不会做这种事。”于是前往拜见姚兴，姚兴用优厚的礼仪接待他，之后让他返回驻地。姚兴自称大将军，任命尹纬为长史，狄伯支为司马，率领部众讨伐前秦。

公元394年

春季，正月，前秦国主苻登听说后秦国主姚苌去世，高兴地说：“姚兴这小子，我用手杖就能打服他！”于是宣布大赦天下，率领全部兵力向东进军，留下司徒安成王苻广镇守雍城，太子苻崇镇守胡空堡；同时派遣使者册封金城王乞伏乾归为左丞相、河南王，兼任秦、梁、益、凉、沙五州牧，加授九锡（古代帝王对重臣的最高赏赐）。起初，秃发思复鞬去世，儿子秃发乌孤继位。秃发乌孤勇猛有大志，和大将纷陀商议夺取凉州。纷陀说：“您若一定要夺取凉州，应当先重视农业、整顿军备，礼遇贤才，修定政令刑法，之后才能动手。”秃发乌孤听从了他的建议。三河王吕光派遣使者，册封秃发乌孤为冠军大将军、河西鲜卑大都统。秃发乌孤和手下大臣商议：“能接受这个任命吗？”大臣们都说：“我们兵马众多，为什么要隶属于别人？”只有石真若留不说话，秃发乌孤问：“你是害怕吕光吗？”石真若留回答：“我们根基还没稳固，兵力强弱悬殊，要是吕光拼命攻打我们，怎么抵挡？不如先接受任命，以此麻痹他，等找到可乘之机再行动，没有不成功的道理。”秃发乌孤于是接受了吕光的册封。

二月，前秦国主苻登攻打屠各族的姚奴堡、帛蒲堡，最终攻克了这两座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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