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李棱
放着太师幕僚不做,偏求八品小官,二十年后才懂他的高明
贞元二年的长安城,春闱放榜的红墙下,人声鼎沸。
李棱挤过摩肩接踵的人群,目光死死钉在榜单中间那行字上——李棱,江宁府,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长长舒出一口气。寒窗十载,青灯为伴,总算熬出了头。
此刻长安城里的才子们,但凡登科的,哪个不是忙着奔走权贵门庭,盼着谋个好前程?可李棱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回江宁,接老娘来身边,好好尽孝。
只是进士及第,不过是拿到了入仕的敲门砖,具体授什么官,还得等吏部铨选。他正坐在简陋的客栈里盘算,外头忽然传来一阵热议——名将浑瑊受封太师,即将出镇蒲津,这会儿正广招贤才,扩充幕府。
浑太师是谁?那是平定安史之乱的功臣,德宗皇帝倚重的股肱之臣。能进他的幕府,相当于踩上了青云梯,日后飞黄腾达不过是早晚的事。
李棱正听得入神,客栈小二忽然匆匆跑来:“李公子,李公子!浑太师府的请柬,给您送来了!”
捧着那烫金的请柬,李棱有些恍惚。他一个刚及第的寒门进士,竟能入了浑太师的眼?
赴宴那日,浑府里觥筹交错,满座皆是长安城里的青年才俊。酒过三巡,浑瑊目光落在李棱身上,朗声道:“久闻李君才学出众,老夫有意请你做管记从事,随我同往蒲津。他日建功立业,必不负你的满腹经纶!”
这话一出,满座哗然。无数道羡慕的目光齐刷刷射向李棱,那眼神里,有嫉妒,有艳羡,还有几分迫不及待的讨好。
换做旁人,怕是早就跪地叩谢,恨不得立刻应下。可李棱却放下酒杯,站起身,对着浑瑊深深一揖。
“太师厚爱,李棱铭感五内。”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穿透了满座的喧嚣,“只是我性子散漫,实在不惯幕府里的严谨规矩,怕是难当此任。我此生最大的心愿,说出来不怕诸位笑话——我钟爱蓝田的山水,若能得个畿县县尉的差事,虽是八品微末之职,却能把江宁的老母接来,领着一份俸禄,晨昏定省,守着娘亲过日子,这辈子就知足了。”
这话落地,满座瞬间鸦雀无声。
有人偷偷撇撇嘴,暗道这李棱怕不是读书读傻了?放着太师幕僚的大好前程不要,偏偏要去做个芝麻大的县尉?这不是典型的不识抬举吗?
就连浑瑊也愣了愣,随即捻着胡须沉吟:“畿尉虽是亲民的要职,但按朝廷规矩,得有一定资历才行。你是新科进士,怕是难遂心愿啊。”
“正因如此,才敢厚着脸皮,仰仗太师的威名。”李棱又深深一拜,“太师功高望重,若肯为我上表奏请,或许能破例一回。”
浑瑊盯着李棱看了许久。眼前的年轻人,眼神澄澈,没有半分故作清高的虚伪,只有一片实实在在的赤诚。他终于点了点头:“人各有志,不能强求。老夫便为你上这一道表,试试便是。”
数日后,浑瑊的奏表递到了德宗皇帝的御案前。
经历过安史之乱的德宗,向来勤政爱民,大小政务都要亲自过问。他看着奏表上“李棱”二字,沉吟片刻,朱笔一挥:着中书商议。
消息传到李棱耳中时,他正在书斋里临帖。笔尖一顿,一滴浓墨落在宣纸上,晕开一个难看的墨团。
没过多久,一位在朝中做官的友人悄悄递来话:“李兄,你这事悬了!中书省里吵翻了天,有人说你资历太浅,破格提拔怕是要引来非议,到时候连浑太师的面子都不好驳啊!”
李棱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他在书斋里踱来踱去,忽然想起长安城西边,住着一位奇人——桑道茂。
这位桑先生,以占卜言事闻名,却性情孤僻,从不轻易见客。李棱抱着一丝希望,备了些薄礼,一路寻到城西那处僻静的小院。
柴门紧闭,他恭恭敬敬叩了三次门,那扇斑驳的柴扉才“吱呀”一声开了。
院里一棵古槐遮天蔽日,桑道茂正坐在石凳上,面前摆着一副棋局,黑白棋子纵横交错,看不出输赢。他头也没抬,只淡淡问了句:“来者所求何事?”
李棱不敢怠慢,将浑瑊举荐、中书商议,还有自己一心想要求得蓝田畿尉的心思,一五一十说了个明白。
桑道茂这才抬起头,目光像古井里的水,波澜不惊。他盯着李棱看了半晌,缓缓开口:“你所求的这个官,二十年后,才能到手。如今机缘未到,强求无用。”
李棱猛地一怔,脱口而出:“浑太师亲自举荐,圣上都已经让中书省商议了,怎么会求不得?”
桑道茂却不再答话,只是低下头,拈起一枚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上。李棱知道,话已至此,多说无益。他对着石凳上的身影深深一揖,默默退了出去。
走出院门时,他回头望了一眼,柴扉早已紧闭。心里头,半信半疑。浑太师的面子,圣上真的会不给吗?
一个月的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缓流逝。
终于,中书省的消息来了。一位执政大臣召见了李棱,话语直白得不留情面:“足下是新科进士,资历太浅。吏部的章程摆在那里,断没有破格授你畿尉的道理。浑太师功高盖世不假,但国家的法度,不能因为一个人就乱了规矩。”
李棱攥紧了拳头,声音有些发颤:“那……圣上的意思呢?”
大臣叹了口气,将一份浑瑊奏表的副本递还给他,上面的朱批早已干透:“陛下日理万机,这事……已经搁置了。足下年轻,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呢?”
走出官署的那一刻,天空飘起了细雨。李棱没有撑伞,任由冰凉的雨丝打湿了衣襟。雨点落在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
原来桑道茂说的话,是真的。
浑瑊得知结果后,特意派人把李棱请到府中。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年轻人,浑瑊忍不住叹气:“是老夫考虑不周了。当初你若是肯随我去蒲津,如今早就是幕府里的要员了,何至于落到这般境地?”
李棱却摇了摇头,眼神里虽有失落,却依旧坚定:“太师的美意,我心里明白。只是人各有志,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高官厚禄。今日求官不成,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浑瑊追问。
“回江宁。”李棱的语气平静下来,“陪着老娘,读书耕田,日子总能过下去。若是以后有机缘,再做打算也不迟。”
浑瑊沉默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好。他日若是有难处,只管来蒲津寻我。”
离京那日,李棱独自一人去了灞桥。
桥边的杨柳青青依依,送别的人群熙熙攘攘。他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长安城,春榜题名时的意气风发,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却又遥远得像一场梦。
一叶扁舟,顺流而下。江南的烟雨,朦胧了两岸的青山。
船到江宁码头时,远远便看见老母亲拄着拐杖,站在渡口的柳树下张望。看见儿子从船上下来,老人浑浊的眼睛里瞬间噙满了泪水,却笑着连连摆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娘不求你做大官,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那一刻,李棱忽然释然了。
他所求的一切,从来都不是长安城里的功名利禄,而是母亲鬓边的白发,是家门口的那一缕炊烟,是晨昏相伴的寻常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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