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都氏摸着孙女晴怜的发顶,鬓边的流苏晃得更欢。
唯有杨氏,眼瞧着玉华把各色花瓣插成个圆团,虽被夸“有灵性”,却总忍不住瞟年世兰,不由苦笑一张脸。
几轮评下来,年世兰的茶盏里还浮着半片茶叶,香篆歪歪扭扭,插的花枝更是横七竖八。
年世兰摆弄半晌,没有半点效果,索性丢开茶具,和梧云珠躲到边角,双手撑着下巴定定看着旁人行云流水地点茶、插花、点香。
宜修端着茶盏轻笑,银点翠的耳坠晃了晃,“世兰不喜欢这些,平日里爱做什么?”
年世兰眼睛瞬间亮了,攥着鞭柄往前凑了半步,声音脆得像打银铃:“策马!扬鞭!我二哥教的,能在马背上射落雁呢!福晋要是允,我现在就给您舞一段!”
“世兰!”杨氏低喝,石青褂子的盘扣被她攥得发响,“四福晋跟前,规矩些!”
年世兰却梗着脖子:“我二哥说,旗人的姑娘,就得会骑马射箭,总捏着绣花针算什么?”她突然转向宜修,眼里闪着光,“四福晋,我给您舞段鞭子?是二哥教的蒙古式!”
十福晋“噗嗤”笑了,“这性子我喜欢!比那些扭扭捏捏的强。”
宜修放下茶盏,银点翠的耳坠晃了晃:“既是蒙古式,倒要瞧瞧。”
红袄翻飞间,鞭梢划破空气,“啪”地抽在毡毯上,惊得菀英往纳兰氏怀里缩了缩。
“好!”十福晋拍着桌子叫好,“这股劲,像我阿爸草原上的妹妹!”
杨氏的脸白得像纸,却听见宜修笑道:“满洲姑奶奶就得这样——既会拈针绣花,也能挥鞭立马。”她这话既给了年世兰台阶,又捧了十福晋,听得满棚的人都松了口气。
年世兰收鞭时,额角渗着细汗,却挺胸道:“我二哥说,女子也能上战场!”
宜修趁此时对乌希娜姐妹道:“傲骨是风范,傲气是自满,记着。”
三福晋补了句“虚心竹有低头叶”,两人似懂非懂点头,目光从年世兰转向那群吟诗作对的姑娘。
日暮宴散,女眷们皆满载而归。纳兰氏与杨氏约好下月再聚,乌希娜几个笑着攥着宜修赐的花笺,连说“下次还来”。
宜修立在阶前目送马车远去,霜风拂起她鬓边碎发,眼底却亮得惊人。
暖棚里的炭火渐渐熄了,剪秋收拾着案上的茶盏,见宜修正看着帐幔上的暗纹出神。
“福晋,章佳氏她们把您赏的绒花都别在头上了,”剪秋笑道,“看来是真当回事了。”
宜修指尖划过紫檀桌沿,轻声道:“旗人讲究‘见物如见人’,她们戴着,便是记着本福晋的情分。”
帐外的秋风卷着芙蓉花瓣飞过,看似散漫,实则早被无形的规矩串成了线。
经此一宴,彻底笼络住了岳兴阿、年希尧的家眷,章佳氏等家族也愈发归顺。
暖棚内残香未散,剪秋小声道:“戴先生府上添了位小公子,咱们……”
“备大礼。”宜修打轻声吩咐,“五百两银子,库房里挑五身玄狐皮,二十匹杭绸,再取二两血燕、一斤阿胶、六支老山参。”
剪秋吓了一跳,手里的茶盏差点歪了:“这么多?戴先生是前院的幕僚,怕是……”
“前院后院,都是王府的人。”宜修的声音沉了沉,目光落在内间摇篮的方向,那里睡着弘晖和几个孩子,“爷不在,底下人的心得拢住。礼送出去,要让戴先生知道,我这个主母,记着他的辛苦。”
“银子花出去是流水,人心留住了,才是江山。”
剪秋低头应“是”,宜修不由摇头,这妮子啊,格局不够,看得不够长远。
只要自己在胤禛这个狗男人面前贤妻身份演得好,不问朝政,不涉权利,自己封后,弘晖必然会成为不亚于明太子朱标那般人物,坐拥各方势力的支持。
就是胤禛真动起了歪心思,也得考虑大清社稷稳定……
弘晖啊,额娘已经铺好了通天路,你只要健健康康长大,整个大清的天下都会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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