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老夫人、罗显还有唐夫人不经过通报就闯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一名大夫。金巧惠见状,道:“老祖母、婆母还有夫君怎么一块儿来了?”假装勉强起身行礼。
穆老夫人道:“大孙儿媳妇好些了吗?前段时日是我疏忽了,这不现在把大夫请来给你把把脉,开上几剂药吃,身子养好了才能为显哥儿开枝散叶。”
金巧惠觉得这老夫人的话如芒刺在背,她越是说得轻巧她就越紧张,忙朝婆母唐夫人看去,道:“前儿婆母让大夫来看了,也开了药,吃了后身子好多了。多谢老祖母的关心。”
唐夫人接口说:“显哥儿媳妇没说错,她滑胎的事情我都办得妥当了,婆母就不需要操心了。”她心里正不痛快,婆母这样做置她这个当家主母于何地?
罗显咳了咳,唐夫人就紧张地上前拍抚着儿子的背,他道:“娘,老祖母说这大夫是新来的,医术比原来在府里的大夫高明多了,故而让他来看看,你莫拂了老祖母的好意。”最后的话已经是对金巧惠说的。
金巧惠没想到丈夫会与老祖母同一鼻孔出气,她不能让大夫检查,若一查查出了她没怀孕,依罗显对罗昊的愧疚,一准会休妻的,怎么会弄成这局面?她本来什么都算好了,没想到还是弄成这样?该死的,严嬷嬷还没把她大哥找来。
金巧惠咬咬牙,豁出去了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抬头朝众人道:“老祖母一心要让人给我诊脉,无非是怀疑我假怀孕?我有可能这么做吗?我现在没了孩子,与二弟妹一样心痛难当,老祖母要偏心也不能偏成这样,二弟妹滑胎后就待遇优厚,有人安慰有人心疼,难道我就不需要安慰不需要心疼?”吸了吸鼻子,阻止泪水滑下,朝丈夫道:“夫君,我知道你怀疑严嬷嬷不小心撞倒二弟妹这事情是我指使的,任我百口也莫辩,几载夫妻,你连一点信任也不给我吗?二弟妹命真好,有二叔千般疼惜,万般宠爱。”
罗显听了这些话,心里也是不好过,若说妻子一点诡计也没使,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遂放软声音道:“你也不用拿话来激我,巧惠,事实胜于雄辩,让大夫给诊一诊脉不就胜过你说一千句一万句?除非你心虚不敢接受大夫的诊治。”
穆老夫人道:“大孙儿媳妇,我们这不是在逼你,只是想要给你诊治一下好用药,我还等着你给我生曾孙呢。”
“这是屈辱。”金巧惠怒道,“我死也不接受。”说完,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撞向桌角,众人都被这变故吓着了。
“小妹。”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冲进来一把抱住头上流血的金巧惠,“小妹,你怎么这么傻啊?”
“大哥,大哥……你来了……”金巧惠气若游丝地道。
金荣达的三角眼看向座上众人,怒道:“你们定国公府就是这样逼迫我妹子吗?她刚滑胎了,你们不但不安慰,还要逼得她撞桌角,我一定会把这事报与我爹,让他出面来为小妹讨公道。”
金巧惠抓住大哥的衣袖道:“大哥,不要,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穆老夫人起身道:“大夫,去给她包扎一下吧。”
金巧惠不敢挣扎任大夫包扎了流血的额头,罗显的面色不好看,唐夫人倒是心疼儿媳,上前指示大夫要小心一点。当大夫要抓起金巧惠的手给她把把脉时,金巧惠忙假意害怕缩向兄长的怀里。
金荣达也会意地喝道:“你莫吓着了我妹子。”
“呵呵”穆老夫人见状笑出了声,“今儿个我总算见着了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好了,显哥儿,与老祖母到外头透透气,这屋里闷得很。”
罗显连与大舅子招呼也没打就出了去,金巧惠真的太让他失望了,原本对于二弟的信他还抱着一线希望妻子是清白的,妻子越是闪躲嫌疑越大。惟有唐夫人留下来招呼金荣达。
“老祖母,孙儿惭愧啊!”罗显朝穆老夫人愧疚道。
穆老夫人安慰道:“你也莫要伤心,这并不关你的事。”
“老祖母,为了家宅安宁,巧惠留不得。”罗显是下了决心要休妻了。
“休妻?这事不是你想象之中那么容易的事情。”穆老夫人语气颇为沉重,威信候肯定是要上门来理论一番的。
燕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影响不到正在庄子里休养的曲清幽,这段时光在她眼里颇为难得,很悠闲。这夜睡到半夜,曲清幽睡得迷迷糊糊被罗昊抱起来,不过她实在睁不开眼,任丈夫给她穿着整齐。
“闳宇,我们要去哪?”她话语不清地问道,感觉到丈夫把她抱在怀里。
“乖,你睡吧。等到了地方我再叫醒你。”罗昊笑道。
曲清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丈夫似乎抱着她坐上马,而且马匹“哒哒”地向山上奔去,大半夜不睡觉,爬什么山?她心里嘀咕着,反正累的人不是她,她也乐着看他要带她到哪里?况且他的胸膛靠着很舒服。
临近天亮,曲清幽穿着红色大氅戴着毡帽,倒不觉得寒风有多刺骨,被丈夫抱在怀里走了好一会儿山路,突然罗昊推了推她的身子,“娘子,快看,日出。”
曲清幽慢慢睁开眼,突然被那云海日出的壮观场面震惊了,那一大片的云在空旷的高空处飘荡着,一层一层就像幼时吃过的棉花糖一样,再加上那一轮红彤彤的太阳慢慢地从云海里爬出来,更把白云都染成了一片金红色的海洋。
罗昊揽着她的肩道:“清幽,我一直都想带你来这座山看看这日出,幼时我曾看过。虽然没有泰山那样的宏伟,不过这里的日出给了我很深的印象。”
“闳宇?”曲清幽回头看着他。
“清幽,我们把不愉快的事情都忘记了吧。”罗昊道,“就像这初升的太阳一般重头来过。我也会很努力地实现你说过的爱情,好不好?”
曲清幽吃惊地看着他,“我说过什么?”
罗昊把曲清幽拥在怀里,道:“你说爱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这道门很窄,只容得下我与你两个人。小鬼灵精,你不记得了吗?”他到现在还怀疑那天妻子是真醉了还是装醉?
曲清幽看着他那无比认真的表情,这是不是变相的告诉她,他只要她一个人,“闳宇,你真的会给我想要的爱情吗?”
“傻瓜,你没看到我正在努力吗?”罗昊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唇,他现在才开始体会到心里装满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感觉?见到她就会觉得心安,见不到她就会心慌,尤其是前段时间她滑胎后那恹恹寡欢的样子,让他突然意识到妻子在他心目中已不单单是妻子了。是他心尖尖上的那个人,是能牵引他喜怒哀乐的人。
曲清幽的心情很复杂,为了获得一份情,前世的她执着而又盲目,以致于跌得很惨很惨,这一世眼前的男人说要给她一份完整的爱情,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眼泪就这样不经意地滑下来,她知道对于他来说,这份爱过于苛求了,他没受过这方面的教育。
罗昊心疼地用拇指划去她脸上的泪痕,“清幽啊,把那无缘的孩子忘了吧,想哭就大声地、痛快地哭出来。”
一直郁闷在心里发泄不出来的泪水,就在这日出的场景及夫婿温柔地抚慰下哭了出来,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曲清幽忍不住是要捶打他的胸膛,都是他,干嘛要是什么定国公府的子孙?都是他,干嘛要有一个那么体弱的大哥?都是他,干嘛要有一个那么不讨喜的母亲?都是他,干嘛要有一个那么恶毒的大嫂?若没有这些人,只有他们两人厮守在一起该多好。
罗昊眼睛湿润地任她捶打着,她这样哭出来比看着她勉为欢笑强得多,突然,妻子张开双臂拥着他,头靠在他的胸膛哭着,“清幽,清幽……”他唤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直到那哭声减弱了直至消失,他才拥着她坐在山石上看那太阳已经完全从云海里升上来。
“好点了吗?”罗昊问道。
曲清幽点点头,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那日出壮丽的景观,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显得是那样的渺小与微不足道,“你小时候在这个庄子住过?”
罗昊回忆道:“来过,老祖母来这里休养过几次,若是哪天心情不好,我都会摆脱掉下人一个人爬到这山上看着太阳初升的景象。”
“你也会心情不好?”曲清幽打趣道。
罗昊笑道:“难不成我的心是石头或铁矿做的不会痛?”一会儿后他的笑容一敛,“小的时候,我很嫉妒大哥,嫉妒他为什么获得母亲全部的注意力?嫉妒他只要每次一发病,母亲就会围着他团团转。而我与桐儿两人只能扔到老祖母那儿,隔个十天半月才能再见母亲一面。每次见面母亲都对我们不冷不热的,只会与老祖母一个劲儿地说着大哥的病情如何如何?那时候我还想大哥不如干脆快点死掉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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