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尉校军官把妻小接来,曾在此居住过。
如今那些平房易了主人。它们却依然是本市房管局众多人垂涎的住宅。都有
小花园,都是独家独户,室内举架要比新建楼房高两尺多,窗子都有美观的窗框,
门前都有厚木台阶。近两年,又都接通了上下水道,煤气管道,安装了土暖气,
冬暖夏凉。那些小花园里,到七八月份,散紫翻红,芬芳弥漫,绿荫遮阳。
老厂长家住的是尤其漂亮的一幢,尖顶宽檐。厂里上个月刚刚派人给粉刷过。
外墙是米黄色的,门窗是深褐色的;雅淡而庄重,自成格调,美可入画。满
院儿开着扫帚梅和夜来香。
进了院,秀红说:&ldo;这些花儿过几天全拔。&rdo;
他说:&ldo;开得多好啊,拔了可惜呀!院里没花儿太空落了。&rdo;
秀红说:&ldo;我爸要种草。老小孩心态,想一出是一出,谁敢反对?&rdo;
他跟在她身后脚步轻轻地走到她爸的房间门口。虽然来过她家两次了(一次
是春节团拜,代表本车间的工人们来探望老厂长,一次是送老厂长住院),还是
很有些拘谨,仿佛刘姥姥初人大观园。
他觉得这里总有点不像一个真实的家庭,像舞台上设计体面的内景。
她爸‐‐那干瘦的矮小的老头儿,跺一下脚全厂都会发生震动的人物,端端
地坐在包皮椅子里,双手各抓着两个健身球,似乎无所事事地把玩着。说他是坐
在包皮椅子&ldo;里&rdo;,不是&ldo;上&rdo;,是因为和他的身体相比,那包皮椅子显得巨大
而沉重。
老头儿正盯着房门口,更准确地说,正盯着第二车间主任。无法指出姚守义
和这看去行将就木但又很难死掉的老头儿究竟谁的目光先落在谁的身上。反正姚
守义一看见他,他的目光已然盯住姚守义脸了。极其威严的目光。一个半大孩子
的身体上长着一颗面容灰黄皱纹纵横的老人的头,令人感到古怪和畏惧。
姚守义觉得,这老头儿,也不像一个真实的人,像舞台上的模型。石头凿出
来的或者铁水浇铸出来的,永远不会站起行动,只可能连同那巨大而沉重的包皮
椅子一块儿倒下。
怎么这么一个干瘦的诸病缠身的老头,全厂就人人都怕他呢?他在木材厂这
儿咳嗽一声,局里那些领导就都能听到似的异常重视呢?姚守义迟疑地站在门口
望着他,心里却大不敬地寻思:我要是抓住他的裤腰带,一只手能不能不费劲儿
地把他举过头顶?
4
&ldo;你进屋啊!&rdo;秀红推了他一下。
屋内铺着块羊剪绒的大地毯。他见秀红换上了拖鞋才走进屋,便也将自己干
活穿的那双破皮鞋脱了。一股恶臭首先冲人他自己的鼻孔。他的脚气,每天一进
自己的家门,第一件事儿是洗脚,否则老婆孩子都得捂鼻子。小曲下班比他早时,
会预备一盆温水摆在门口。这儿可没谁知道他的惭愧,也就没有一盆温水预备在
门口。
他真的有些不安了。不是因为老厂长,是因为自己的两只臭脚。趁臭味儿尚
未大面积扩散,他进屋后先开了窗,接着开了电风扇。他做得随随便便,随随便
便得近乎于大大咧咧,好像他是这家庭中受宠的一个女婿。
他没敢坐老厂长身旁那只沙发,坐老厂长对面摆在门口的一只油得可爱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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