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墨斯说:“实际上很多行业都很活跃,经济前景十分乐观,只拿餐饮业来说,你知道你吃的这盘深海大龙虾多少钱吗?”
“多少钱?”
“一盘一百万第纳尔,朋友。”
周嘉表情茫然了一瞬,也只有一瞬间,他道:“我一顿饭就吃掉了我当年偷税漏税的十分之一。”
赫尔墨斯说:“足以让你再坐三年牢。”他饶有兴致地用刀插中一块龙虾肉,虾肉喂进嘴里,慢慢品尝了一会儿深海的气息。他接着道:“平常价格是一万第纳尔一盘,不过这两年深海大龙虾发生了迁徙活动,捕捞机器人越发难以寻觅大龙虾。机器人的劳动成本涨价了,所以大龙虾也涨价了。”
周嘉理解了:“能吃到大龙虾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它成了奢侈品。”
赫尔墨斯说:“大龙虾的供应量降低了,很多人都去吃小龙虾了。结果,小龙虾也涨价了,一万第纳尔一盘。”
周嘉说:“这些话对经济学家说去吧,谈点有趣的东西。”
赫尔墨斯说:“异族怎么样?在阿瑞斯星域,异族人口占总人口的三分之二。”
周嘉说:“将公民法变成万民法,废除奴隶制。”
赫尔墨斯说:“你以前不反对奴隶制。”
周嘉说:“我痛改前非,大彻大悟。如果一个人奴隶另一个生命,那么这个人就绝不是人。”
赫尔墨斯神色郑重了些,即使是位高权重的执政官,也对奴隶制这个话题很慎重。他说:“废除奴隶制会动摇帝国的根本。这与平等不平等、善良或罪恶、合法还是非法无关。奴隶最大的好处不是他们聪明、美丽、温顺、富有异国情调,而是他们免费。亲爱的,现在雇佣机器人都要花钱了,经过朱庇特系统的审核与批准,但是奴隶是免费的。”
周嘉说:“又一个帝国衰亡的表征,历史的倒车。”
赫尔墨斯:“嗯哼,你在俄刻阿诺斯见到了异族,生出了同情之心吗?亲爱的,非我同类,其心必异,同情心会让帝国变得软弱可欺。”
周嘉:“在那里,我花费了三十年来思考。对我来说,这个世界很无趣。但是,最后一天,我遇到了说两个很有趣很特别的人。”
赫尔墨斯慢慢地笑了:“这就是为什么你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到现在都没有自杀。这两个人中一定有一个是异族。”
周嘉点点头:“活着的意义总是那么奇怪,本来都觉得活着无所谓,却还想再活久一点,遇到那个有趣的人。”
赫尔墨斯说:“荷马一号人工智能的名言,接受你的命运,热爱你的宿命吧,既然无法反抗。”
周嘉说:“我不是斯哥德摩尔患者,让人工智能失望了。”
赫尔墨斯捧腹大笑:“嗯哼,我对你没有失望。周嘉,也许你自己没有意识到,但你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难怪你是少数几个被皇帝陛下亲自下令流放的罪犯。”
周嘉语气懒洋洋:“也许吧。”
赫尔墨斯优雅地喝了一口松香葡萄酒,他的铺垫够久了。
他说:“我们为什么不来谈谈你曾经的理想呢?你曾经是一个多么活力满满,多么朝气的年轻人,眼神充满了希望。朱庇特系统依然保存着你的理想的文本记录。”
周嘉仿佛被刺伤了,用冰冷的目光看向赫尔墨斯:“我没有理想,赫尔墨斯阁下。”
赫尔墨斯:“抱歉,我不该提死去的理想,是不是?”他搂住了艾尔莎,亲昵地抚摸过她的脸颊,“心理史学这种异端邪说在你这一代断绝的话,对帝国文明是重大的损失。”
周嘉沉默地喝酒。
终于,他说话了:“我不想把时间和心情浪费在这些无聊的话题上,让我们直接谈论最根本性的因素,那个让帝国覆灭的根本性因素。”
赫尔墨斯沉吟:“根本性的因素?你想谈什么?”
周嘉的话显出少见的冷酷:“我想讨论皇帝陛下。”
“嗯?”
“我认为帝国根本不存在皇帝陛下。”
“为什么?”
“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见过皇帝,从来没有人知道皇帝的名字,皇帝的行踪从来没有告知公众。一千多年了,祂就像一个幽灵,阴魂不散地纠缠人类,我们究竟还要臣服这个幽灵多久?或者说,我们还要维持一个幻象多久?我们没有一个人见过皇帝,皇帝可能只是人们捏造的一个谎言,群体性谎言,一个虚拟影像!”
赫尔墨斯像是惊呆了,他愣了好久,然后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笑得很猖狂。
他大笑着说:“你的逻辑推断很有趣,但结论错误。”
然后,他像一个恶魔低语,“皇帝是真的,祂还有一个儿子。”
周嘉的手僵住了,握着酒杯,他的语调不再那么悠闲、懒慢:“儿子?王储?皇帝疯了吗?”
“只有一个人疯狂那是悲剧,所有人疯狂才是喜剧。”赫尔墨斯说。
周嘉干了一瓶酒,他说:“好吧,我们都疯了。”
“帝国唯一王储,全宇宙的继承者。当群星归位之时,王子登临帝座。”赫尔墨斯扬起嘴角,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亲爱的心理史学家,一个新的变量加入了你的算法中,看起来你需要重新运算一遍才能得出答案了。”看小说,630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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